郑惠妃驳斥道:“天真!
“昭儿年纪尚小,哪里懂得人性?
“我不妨与你说开,你阿父曾因许太后逼迫圆房生出病症,不能行人事。
“后来御驾亲征受重伤命悬一线,当时后嗣空虚,一旦他亡故,将无人继承大统,必当掀起纷乱。
“满朝文武在他病中逼迫立太子承大统,也是为了稳固朝局,这才有你的今日。
“可是现在他身上的病症似乎已经痊愈,我翻过起居注,他数次宠幸温淑妃,且事后没有让她服用避子汤。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温淑妃极有可能会产下子嗣,一旦是皇子,温家凭什么让那位皇子做亲王,而不是太子?
“到时你将会卷入夺嫡之争,成为风口浪尖上的靶子。
“昭儿你仔细想一想,亲生与抱养,纵使你阿父疼你,但始终没有血脉相连,只要温淑妃吹枕头风,我们母子迟早完蛋!”
那时她说话的表情面目狰狞,浇得周渊透心凉。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郑惠妃贤淑雅重,从未见过她生气。
然而今天,周渊被吓着了。
十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为了把周渊拉到一条阵线上,郑惠妃调整心情,一改先前的激动,平和道:“阿娘吓着你了。”
周渊没有说话。
郑惠妃轻轻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表情。
“你年纪尚小,本不该承受这些名争利斗,可是咱们母子身处名利场,总不能任人宰割。”
周渊心神不宁道:“阿娘若讨厌温淑妃,儿可以帮忙应付,可是阿父……”
郑惠妃打断他的话,“昭儿天真。
“今日你费尽心思把温淑妃扳倒了,明日又来一个才人美人的,那么多女郎,你斗得累不累?”
周渊:“……”
郑惠妃:“我给你阿父服用绝嗣汤,至多半年,你的太子位就稳了,明白吗?”
周渊抽了抽嘴角,“可是会伤阿父的身体。”
郑惠妃淡淡道:“不会,我陆续给他用药一个多月了,你瞧他那模样,像伤了身吗?”
听到这里,周渊情不自禁低头看自己的双手,难以置信道:“所以那些东西都是从儿手里送给阿父用下的?”
郑惠妃轻叹一声,“我是许太后选进宫的人,他戒备心很强的。”
周渊:“……”
差点哭了。
郑惠妃怜爱地抚摸他的头,轻声道:“我们母子已经没有回头路,要么万丈深渊,要么共享荣华。
“昭儿你一定要明白,阿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前程。
“我不过是个深宫妇人,大不了像李娴妃那般求得清净,但你却不同,你是男儿。
“这是男儿的战场,只有先下手为强,才能谋得后路,而不是走到绝路才开始痛哭流涕四处求人。
“阿娘在宫里待了十余年,见惯了世情,总不会无故害你。”
周渊不想听那些冠冕堂皇,一把推开她跑了出去,郑惠妃唤道:“昭儿?”
周渊没有应答,只独自出了寝宫。
外头的天色不知何时暗了下来,冷风令他的头脑稍稍清醒了些。
周渊走到了一条十字路口。
如果选择告发郑惠妃,她必死无疑,自己也会受到牵连。
如果选择隐瞒为虎作伥……
周渊忽然觉得头痛。
有那么一瞬,他无比盼望能回到过去删掉那份无意间窥见郑惠妃弹指甲下药的小动作。
可是没有如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