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知曉樂梓欣必會因失丟長公主一位惱恨傷心,前半段大都是一些父親於女兒的寬慰同關切,於樂冉當初上位時收到的書信沒有半分相同。
小公主垂了垂眼,長睫的陰影落在眼瞼上,濃的化不開。
後半段里話鋒一轉,寥寥幾言點出宋鉞的危險,告誡樂梓欣千萬遠離,又道他在給小皇帝留下的遺詔里寫明善待於她,往後衣食無憂,不必憂心。
最後末尾寫道他自知是命不久矣,立樂冉為長公主一為借她身後太后之勢穩住朝綱,二為藉此牽制宋鉞……
最後的最後,他將一切事情都安排了妥當,甚還提到若樂冉生出不詭之心,便可將此旨頒於朝中,卸她攝政之職。
這是一份遺旨,卻好像又是一份家書,是一位父親對女兒的往後的憂心。
可裡面,乃至最後,從頭到尾,卻都沒有對她的一字關愛,字字句句昭顯的皆是算計同擺布。
一時間,樂冉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鼻尖好像有一點澀,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她有一些茫然又有一些無措,拿不準自己現在應該是個什麼模樣。
宋先生將她摟進懷裡,小公主的眼前暗了下來。
樂冉眨了一下眼。
唔……其實她心裡並未有多少難過,先帝的冷待她早就習以為常了,如今,如今不過是再利用一下她……
眼眶有一些發澀,她吸了吸鼻子,低垂下頭,在宋先生的胸前做一個埋起腦袋的小鴕鳥。
桑青折放下聖旨,無聲地嘆了一聲。
先皇還是太子的時候,被白太后逼著娶了婉後。
後來又常年被太后把持朝政,不得志,久而久之的,就對這位婉後生了厭惡之心。
尤其他得知太后為了不讓當年奪嫡場面再現,下令後宮群妃避子,唯有婉後可孕,便連著婉後肚子裡的孩子一起恨了上。
這一恨,就到了死。
望著埋在宋鉞懷中像只小鵪鶉的樂冉,他緩緩將聖旨收起放進袖子裡。
既然長興將這道旨送來樂央宮,說明她不打算以此來鉗制小公主,不然大可將此送去西涼王手上,借著民間尚存的留言威脅小公主放手還政。
雖然……桑青折搖了一下頭,旁人若擔此重責,手握此等重權,必是要物盡其用的。
可放在小殿下身上,卻仿似一個虛名,可謂『名不副實』。
她未曾想過搬離這座偏遠宮殿,未曾想過利用權勢打壓宮人,甚至於出個宮都要偷偷摸摸,甚當初還會因課上走神被宋鉞罰幾遍抄寫……
何止不像個長公主,連一個公主她都是不像的。
宋鉞撫了撫小姑娘的發,將她抱在懷中,親了一下發頂,方還心裡感嘆的桑青折頓就被酸倒了牙。
恰此時門被敲了敲,外頭響起婢女的問詢,桑青折忙不迭起身開溜了去。
幾聲含糊的交談傳進屋中。
樂冉從宋鉞懷裡抬起臉,額發蹭的有一些亂,像一隻頂著亂糟糟毛髮的小兔子,溫暖的陽光落下,光暈將她籠在其中,水亮的貓瞳里蓄了一汪金泉,亮閃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