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冉想,她必然是今日出門前未向諸天神佛燒一柱高香,才能在今日這般吉祥日子裡,連著番兒地犯上好幾次太歲。
她方才是怎麼說來著?小公主回想,好似說得是,要叫人來打他的屁股板子……
樂冉沉默了,心下頓時泛起好些憂愁。
先不說有沒有人敢來打這一位的屁股板子,單單是這一句話,若是直白講出來,她的漂亮脖子還能安然活過今晚嗎?
小公主心中打了一個哆嗦,臉面上勉強扯出來一個笑臉。
俗話說『輸人不輸陣』,現今這場面越是尷尬,臉面上就越要裝得若無其事,這一招叫做『唬』。
唬得對方自己去猜想,以為『敵軍』憋著什麼大招式,不敢輕舉妄動,好爭搶下一些思索對策的時間。
樂冉心下琢磨著如何能能同宋先生打一個哈哈,最好能不動聲色的就將這件事情糊弄過去時,四下亂瞄的餘光里卻猛然撞進來一道身影。
這道在平日裡如何看都壞了心情的身影,在這一時卻忽然變得和藹可親了起來。
儘管來人氣勢洶洶的,連面上神情都扭曲錯位,但樂冉看過去的眼神卻仍舊柔和喜悅,仿若見得一位十分要好的親昵友人。
救星!這活脫脫就是一位救星!
樂冉從未有一刻如此期盼樂梓欣走來她跟前,甚還覺得她步子邁慢了些,全然不似往日裡矯健。
樂梓欣被這炙熱眼神難得看得怔愣一下,猙獰的神情僵在面上,連大步掀起裙擺的腳步也下意識慢了下來,罕見猶疑,甚至生出幾分逃走的念頭。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這片刻猶豫,她已然離樂冉處不過只剩下五六步的距離。
小公主哪裡肯輕易將這一位『救星』放走,她黝黑瞳眸狡黠一轉,詳裝做才發現樂梓欣過來的模樣,恰到好處流露出驚訝神情,又十分自然地望了一眼宋鉞。
「哎呀,妹妹這般匆忙,想來不是尋本宮,那必然是尋宋大人有要事了,本宮,本宮正好要去皇祖母那一處,就不擾著二位了。」
話落,連一句回話都未聽,她便頂著宋大人意味深長的目光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然事後,每當樂冉回想起來當日裡發生的這一件事時,總是既懊惱又氣憤,她捏著小拳頭連著在半空中虛揮了好幾下,將空氣當成自己來揍。
樂長安,你簡直是笨死了!她氣哼哼地埋在被子裡埋怨自己。
怎麼一遇上宋先生就丟落了腦子,又不是做了賊,那般心虛做什麼?
明明是宋先生沒有看她送去的盒子在前,後來又偷偷摸摸地站來身後聽她講話在後,無論怎麼瞧,這兩件事都該是宋先生的錯。
她倒好,反而因講幾句壞話就自己心虛著膽顫心驚地跑了,還將那個討厭鬼看成救星,將宋先生留給她。
簡直是蠢笨到家了!
樂冉皺著臉從床榻的這一頭滾到另外一頭,髮絲散得七零八亂,像深色的水草糾纏在一起,落在臉頰上,落在白裙上,黑是黑,白是白,十分鮮明。
胡亂翻滾間,她餘光不經意地掃過離榻前不遠的紅木案,動作猛然一頓,樂冉扭過去腦袋,顫顫巍巍望過去,神情僵住,本就圓潤的貓瞳瞬時瞪得更圓了。
不大的紅木案上,奏書堆起來一摞又一摞,全是不久前她因病積下的那一些,足足有半個月的量。
小公主渾身一僵,有氣無力地軟綿綿癱在床上,撅起丹朱色的唇。
這不行!樂冉默默握緊小拳頭,下定決心。
要麼招來宋先生當駙馬替她批閱這些奏書,要麼就叫宋先生乾淨利落地擰斷她脖子好了。
總不能既要戰戰兢兢地擔憂著被擰脖子,又要腦殼發痛的面對那些瑣碎的奏書!
那些大人究竟是幹什麼吃的!
為什麼連街上哪一處路段需要修整這樣的小事也寫進奏書里,樂冉在案桌旁皺起臉,深仇大恨地咬著筆桿子哼唧。
她怎麼會知道哪一條街上的哪一條路段需要修整嘛!
午膳後,正當樂冉險些被那一堆積下的奏書給淹沒時,樂央宮極其罕見地迎來了一位稀客。
桑青折被請進來的時候,小公主正愁眉苦臉地伏在案上在奏書上寫下一個閱字。
今日裡沒什麼大事情,雖還在年節中,但前幾日裡發生的事情叫樂冉生了鬱悶,不想出門,便拼著一腔惱憤決心要同奏書們斗一個『你死我活』。
聽了這聲通傳,她勉強從書堆後抬起臉,又疑心自己是否在暈頭轉向下聽了錯。
直到隔著幾堆奏書見到桑大人那張極具特色且風流不減的臉面,她才呀了一聲,著急忙慌地坐直身,卻沒注意堆起的奏書早已壓了她半邊袖子。
這麼猛地一抽,耳邊只聽嘩啦啦的一聲響,樂冉還沒反應過來,搖搖欲墜的奏書堆就晃悠著散倒了下來,不僅落得滿案滿地皆是,甚還有幾本徑直飛出去,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低頭行禮的桑大人頭上。
那些批閱好的,未批閱好的,通通混在了一處,再也分不清哪一本是哪一本了。
小公主愣在原地,半晌,她心虛著偷摸望了眼顯然被砸了懵的桑青折,又望了望散落滿地的奏書『屍骸』,心裡有一些擔憂,又有一些難過。
若是同桑大人講是奏書自己同他動的手,也不知桑大人會不會信奏書瞧他不順眼的這一件事,還有,還有就是……嗚,她這一上午的奏書都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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