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白後輕笑一聲,眸中柔和,對身旁嬤嬤感嘆,「這丫頭,人小鬼大的。」
民間俗語常道是雪後寒,尤其是入了夜,儘管裹得十分嚴實,吹來的刺骨涼風卻仍舊無孔不入地往身上吹,呼吸間,連牙齒都是冰冰涼涼的,活似吃了一口冰渣子,凍得發疼。
樂冉的身子不能疾跑,但不妨她走得快一些,想著趕緊回宮一頭扎去生了暖烘烘炭火的屋中。
她一快,掌燈的宮女子和綠芽自然就要走快一些,紗燈晃晃悠悠的,不過片刻,小公主就發現了端倪。
「芽芽,」她有些詫異,「你的腿怎麼了?」
口鼻間呼出的白氣霧蒙蒙的,樂冉望著綠芽踉蹌的步子有些擔心。
綠芽笑了笑,沒露半點異樣,「方才同妙瓏姑姑做針線,沒注意壓麻了腿,走會兒便就好了,殿下莫要擔心。」
妙瓏來給她打圓場,也附和著。
樂冉見狀倒也沒多想,只腳下步子慢了一些,倒也不似方才那般急趕著回去了,綠芽垂下的眸底塌陷下一塊,春水橫流。
這是她們頂好的小殿下呀……
作者有話說:
滿三百收收啦!這章評論掉落小紅包嗷!
第26章二十六條魚兒游過去
老天似乎有意要在朝盛宴前難為一下眾人,第二日裡,竟又飄起了細細絮絮的雪粒子。
點點楊花,片片鵝毛,千里銀白共一色。
通傳聲來的時候,樂冉方用過早膳不久,正裹著厚重的錦花八寶雲紋氅坐在廊下,飲一盞甜茶漱口,腳邊擺放著燒得烈的火盆子,不時傳來幾聲火花輕微的炸響。
她有一些心不在焉,連手裡捧著茶盞喝了空都不自知。
綠柳在她耳邊喚了好兩聲,才將小公主不知飛去哪一處的魂喚回來,聽聞是西涼王覲見,樂冉放下空了許久的杯盞,拍了兩下臉,打起精神來。
只是烏黑澄澈的眸底下,仍舊浮著幾分未曾消褪的憂色。
今日又落雪了,蘇湘那處的雪情……
樂冉幼年時曾經見過一次寒災,記憶尤為深刻。
衣衫襤褸的災民蜂擁至京,被削尖了的木柵欄攔在城門口,單薄破舊的衣裳胡亂穿裹在身上,卻不足以禦寒幾分,裸露在外的手腳在寒風中凍得紅腫僵硬,蓬頭垢面的,身上沾著路途遙遠的風塵和艱辛。
人頭堆著人頭,擁擠著取暖,從城牆上看下去,烏泱泱的一片。
她親眼看見過母親抱著襁褓里的孩子奮力衝破柵欄,又被守城將士面無表情地拖回城外,看見她跪下不住磕頭,灰濛濛的地上血意漸暈……
那一年是個災年,雪下了大,又接連半月不停,今年……
往正殿走得路上,小公主一改往日裡笑意盈盈的模樣,顰蹙著眉思索對策。
綠柳接連喚了她幾聲都沒有聽見,只自顧朝前走去,幸得是路上平坦,既無坑洞也無草木。
丫頭對著一旁樂文安幾許歉意地笑了笑,幾分焦急地拔高了聲調,「殿下!」
這一回終是叫樂冉聽在耳中,小公主懵懵然然一抬眼,發出一聲無意義的氣音,「啊?」
有人笑了一聲,嗓音溫和好聽,「長安這是想什麼難事?竟然想得這般入神?」
樂冉睜大了眼,高興地喚了一聲,「王叔!」
面上當即就露出來笑意,小小梨渦盛著蜜甜甜凹陷下去,語氣里透著許久未見的想念,「您怎麼從殿中出來了呀?」
小公主的聲音軟軟的,連微微上揚的語調里都透著幾分嬌憨的甜氣兒。
樂文安眸光溫柔地看著她,桃花眼尾堆起來笑意,浮了些歲月吻過留下的細小碎紋,他伸出手慈愛地摸了摸樂冉的發頂,柔和的五官令人心生親近。
他今日裡穿了一身繡有暗紋的藏藍華袍,披著厚實的錦緞黑氅,肩頭繡有幾片孔雀翎羽點綴,在天光下泛著瑩瑩的藍綠色調,瞧起來尊貴得很,像是從話本子裡走出來,哪一家的貴公子。
樂文安笑道:「許久不見長安,自多幾分想念,沒想到再見,長安已經出落得如此漂亮了。」
後幾個字,他講得有一些意味深長,似乎有別的什麼含義。
樂冉聽不出其中端倪,只以為是王叔在誇她。
西涼王確實已有幾年不曾回京了,早些年間,先帝還念及手足舊情,不時召他回京敘舊,甚至還專賜府邸於他在盛京小住。
但後來朝政變動,先帝奪權太后,重持朝政,聽朝中臣子諫言,便愈發同西涼王疏遠,連著兩三年都不召入京更是常態,似乎有意無意的在忘卻這個遠在西涼的弟弟。
樂文安望著眼前身量尚不足他肩膀的小姑娘,又不免想起昨日裡所見的小皇帝,那雙清亮溫潤的眸底漸覆一層霧靄,灰濛濛的。
這大盛朝,不該握在兩個黃毛小兒的手裡。
與此同時,他拜訪樂央宮的消息已經被呈上了宋鉞的案前。
灼灼火光中,棋子落盤的脆響十分悅耳,桑青折落在一枚白子,透過窗欞望著院中有些大了的雪。
樹木亭台上都綴著銀花,模糊的輪廓隱在其中,似潑墨揮毫里的朦朧遠黛。
「我聽聞,」他說,「已有幾方小國動身赴盛了,這雪若是再下著不停,此一場國宴怕是要辦不成了。」
一旁泥爐煮茶,水聲沸騰,宋鉞堵了他的子,又接連吃掉幾顆,沒什麼表情地扔進棋簍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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