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蓉进了谢卿白书房,脚步不自觉放轻。
目光转动,屋内靠墙的柜前书桌旁,谢卿白正在收画卷。她扫眼一看,眉头挑了一下——是自己之前临时赶出来的那幅锦鲤图。
好家伙,边都摸黑了,这是天天看啊?不会看出什么问题吧?
卢蓉赶紧收回视线,笑着上前,略微心虚地开口喊道:“二爷。”
谢卿白并未抬眸,始终专注于手上的画:“何事。”
卢蓉盯着他收画的修长手指,总有种冲动,想将这画抢过来:“我想求二爷帮个忙。”
这次谢卿白终于漫不经心地抬眸,目光凉凉,语气更是平淡:“你好像每回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什么事?”
卢蓉抿了抿唇,到底还是说出了口:“崔老夫人催着让我搬进林枫苑,我想着能不能再拖一拖……”
谢卿白抬头看卢蓉,上上下下打量,有些看不明白她,略微蹙眉:“你不想被大哥收房?”
卢蓉抬头,眯着眼睛,展露笑颜:“你才看出来?我都装病那么多天了。”
谢卿白将画放进一个锦盒里,冷笑:“你若真不想被收房,直接说便是,难不成大哥还会强迫你?”
卢蓉摇了摇头,她其实很想回答谢卿白的话——她与谢卿白不同,谢卿白是谢府二爷,她只是暂住在谢府里的人,她要依附谢府寻到一门还算过得去的亲事,就必须牢牢留在府里。
倘若她直接拒绝崔老夫人和谢凌风,她在府上便没有了容身之地。
一旦她被遣送回曲州,等待她的将是另一个更不可知的府邸,娇蓉蓉的父亲既然将她养得这样好,自然是想卖个好价钱。
若让她孤身一人出去生活,她是女子,世道对女子本来就不公,别说娇蓉蓉和她都没有任何技能,想寻个工作也不容易;即便寻到了,以娇蓉蓉的容貌,若日后有男子骚扰,名声当下便没了,无人敢娶,无人倚仗,到头来谁都可以欺辱她,只会落得更凄惨地步。
她想一走了之,海阔天空,但心中惧怕,万千世道,她听过太多女子轰轰烈烈,又凄惨收场。
“我与你不同,你是谢府二爷,我不是。”卢蓉良久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眼眸之中的情绪太过复杂。
谢卿白眯了眯眼,往后轻轻靠在椅背上,慵懒开口:“莫不是……你希望我去替你向大哥游说?”
卢蓉猛然瞪大眼睛,她当然不可能让谢卿白去替她说项,否则她的清白岂不是更被旁人误会。
卢蓉深吸一口气:“自然不是。”
谢卿白再次蹙眉,真有些搞不明白她了:“那你想让我做什么?你既来找我,便是想好了决策,直接说就是了。”
卢蓉便直言道:“只求二爷办一件事。”
“什么事?”谢卿白把玩手中一支毛笔,似乎不甚在意她的话。
她道:“三日后,请二爷去一趟崔老夫人院里找老夫人说说话,二爷只需在老夫人跟前提及,便说‘凝香居存放的书卷和画生了虫子,许是无人居住的缘故’。”
谢卿白听到这里皱起眉头。
凝香居原是偏角的空屋舍,无人居住,平日里只存放一些书和画卷。前些日子他去过一趟,或许是周围种着竹林还有个池塘的缘故,里面确实多了许多虫子。虽然也着人清扫,但还是三五不时有虫咬书。
可娇蓉蓉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有去过吗?
谢卿白看向娇蓉蓉,目光如窗外的树林阴影,不见半点光,他想看透她打的什么主意。
卢蓉静静站着,窗外的光如同一层金色粉末,轻轻飞落在她肩头、丝、衣角,在她呼吸之时,又再度落在地上。乌黑如墨的和那白皙如雪的肌肤,不知何时起,竟然叫人有些挪不动目光。
此刻她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平静如水、波澜不惊。
谢卿白眯起眼睛,心跳乱了些:“你打什么主意?”
卢蓉屈了屈膝,嘴角扯出一抹淡笑:“届时二爷便会知晓。”
沉默片刻,谢卿白缓缓吐出一口气:“若帮了你,我又有什么好处?”
卢蓉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没有多少犹豫,便拿出了她的筹码:“蓉姑娘曾告诉我,她有一事未了,只可惜我力薄,无法助她完成心愿,若二爷愿意帮我,之后我会将蓉姑娘未了之事告诉二爷。”
谢卿白眉眼凝起,再次打量卢蓉,将手中一直把玩的毛笔放回去,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过了良久,他才再次开口:“你还有多少她的事,没有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