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下道路越走越宽敞,沿途多了许多匆忙行进的路人。
卢蓉的马车已经离开洛都足足两天,她掀开车帘,往前看去——前方逐渐出现一座县城,城门比不上大城池的气派,但威严耸立,城墙下也有卫兵把守。
丰将家派来护送的车夫驾车进入城内,在路人目光之中,于驿站外停下。
车夫没有掀开车帘,直接翻身下地,高声说道:“娇姑娘,此为白石县驿站,四通南北,后面的路还望姑娘一路顺风。”
卢蓉道谢:“多谢送此一程,后会有期。”
“告辞。”
车夫将缰绳交给身旁的6温,转身离去。
车夫离开后,卢蓉掀开了车帘,映入眼帘的,便是驿站上悬挂的红灯笼,随风轻晃。
这座驿站并不大,前方是用木栅栏围成的院子,一侧是马厩,另一侧则是上下两层的平房,马厩旁边还有一棵树,地面杂草不多,被打理的很是井然有序。
驿站通常是供官府传递文书或军情的人途中换马或住宿所用,平时人并不多,但围绕在驿站边上,却兴起了不少供商队休息的住处,建造了许多客栈和酒楼。
卢蓉从车上下来,对6温、6翎道:“你们两人在城中寻一处地方,将马车和马都卖了,我在驿站附近寻个商队上路。”
6翎有些不解:“我们既然有马车,为什么还要跟着商队走?那不是平白多了许多麻烦吗?”
卢蓉解释道:“你们二人虽然会些武艺,但若是对上人数众多的土匪,很难全身而退,况且我们日后若要生存,跟着商队走,能打听很多消息。”
6翎瘪瘪嘴:“就你心眼多。”
6温忙将6翎拉到身后,乖巧夸赞:“还是姑娘聪慧。”
卢蓉觉得有些好笑,6翎明明比6温大一个时辰出生,性子却更像孩子,反而6温更沉稳些。只是6温每次与她说话都小心翼翼,让她不免有些心疼。
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6温的脑袋,温柔开口:“你们已经不再是奴了,日后我们便以姐弟相称,你们可以喊我姐姐。”
温暖的手掌轻轻落在6温的头顶,让他微微一怔。
他与哥哥自从家族覆灭后,便尝尽世间冷暖,除了彼此,便已没有了其他家人。6翎性子急又幼稚,他便被迫让自己更成熟一些,更懂事一些,如此才能让他们两人不吃苦,不受苦。
而如今,他能够多一个姐姐,能够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商量事情、可以照顾他们……6温心底仿佛升起了一团温暖的火,这团火慢慢包裹住他内心深处那最不为人知的脆弱,让他不再害怕和惶恐。
他眼眶一红,鼻子酸,喉结滚动几次,这才勉强忍住了情绪:“嗯,姐姐。”
一旁的6翎心思没有他那么多愁善感,但听到卢蓉这样说,心头也忍不住高兴,只是面上还要故作正经:“你瞧着也比我们大不了多少。”
“大不了几岁,那也算你们姐姐。”卢蓉笑着道,“你们二人姓6,日后我对外便也与你们一样姓氏。”
6温将她新的名字放在口中咀嚼片刻,迟疑开口:“那姑娘……姐姐以后就叫6蓉蓉吗?”
卢蓉摇了摇头,眸光在阳光下略过一丝光泽:“不,以后我就叫6蓉。”
她舍弃了自己的姓,但是留下了独属于她自己的名。
6翎不知怎么的,有些暗暗高兴,觉得仿佛与她更近了一些,挠了挠头,转过身去,不想让卢蓉看出他的情绪。
6温和6翎被安排去卖马车,卢蓉则准备在附近打探商队的消息。
驿站两边的酒楼客栈比较多,她左右看了看,进了其中一间较大的客栈里。
客栈里坐了不少人,有些是过来吃酒的,有些是已经住宿了下来吃饭的。
正中间站了一个小厮,见他与周围的客人聊得火热,卢蓉便上了前询问:“小哥,你可知道这白石县稍微大一些的商队是哪个?”
这小厮是店里的打杂,他见惯了这些来打听的人,大多数是想要与商队同行的路人,也没有多想,便介绍了几个商队的情况给她:“我们这儿的商队可多着呢,要说大一些的,大概有三个,其中柏古商队是往北走的,曲水商队和荣福商队是往南走的,姑娘是想去北边还是南边?”
“南边。”
如今她离开谢府,身上所带的钱银不多,若一路去北方,等天一冷,他们怕是扛不住。
小厮道:“若是去南方,可以考虑荣福商队,这商队正好住在我们客栈,明天就要走,姑娘要不要我帮忙引荐?”
卢蓉立刻掏出几个铜板递给过去:“麻烦小哥了。”
小厮也不推脱,接过铜板后,就带着卢蓉去二楼见那商队的人。
等6温和6翎卖了马车回来,卢蓉已经与荣福商队协商好,付了十两银子,得以搭乘他们的车同行前往颍川。
颍川郡治曲州,领三十七县,分别是平舆、上蔡、灈阳、吴房、西平、定颍、召陵……这些地方大多土地肥沃、生活富饶,也便于他们日后生活。
荣福商队只在白石县停留一日,卢蓉和6温、6翎三人在县城里采买了一些干粮以及换洗的衣物,在第二天跟随商队一路前往颍川郡。
***
谢府里,此时却乌云密布。
崔老夫人心情郁结,却并不是因为出逃后没有被寻回来的娇蓉蓉,而是赤水镇附近马匪一案,突然牵扯到谢府。
据说是丰将家在城外捉住了一批当初伪装城马匪的人,将他们扭送到了衙门,其中一人竟是谢卿白身边的那个护卫宋恭!
此事涉及谢府,丰将家又将这些人扭送到了大理寺,大理石便派人将当初马匪一案的受害者桃琴和陶嬷嬷请了去。
谢卿白得知此事后,也在当天下午去了大理寺。
崔老夫人虽不待见谢卿白,但到底事情牵扯了谢府,心中不免着急:“这马匪案不是已经过去了?怎么又牵扯到了那个宋恭?”
王嬷嬷也不清楚缘由,又不敢胡乱回答,便小心翼翼试探性地问:“不如我将公爷请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