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白一拂长衫云袖,目光微移,落在卢蓉身上。
夜色催人,昏暗中仅身旁人提着的灯笼中,有些许光亮。
卢蓉就伫立在这微光中,映衬出她宛如清风拂柳一般淡雅清冷的面容。她身穿桃花半月云裳,头顶白玉桃花簪,月色烛光下,隐隐透出一抹银光,叫人怎能不觉得惊艳?
可偏偏谢卿白半点不认为好看,刀锋一般的眉眼,毫不掩饰厌恶之色。
其实刚刚在屋内,他一直清醒着,虽不能眼看,但可清晰耳闻。
从娇蓉蓉命丫鬟在他茶盏中下药,又背地里将他小厮引开,以及她自己悄悄潜入到他屋内、爬上他的床……
所有一切,他全部都知道!
因为他本就憎恶娇蓉蓉,恨不能让她从眼前消失,所以才会故意将计就计,又命人暗中将此事传到了府上最会挑事儿的周嬷嬷耳中。
他向来不愿多看她几眼,从前娇蓉蓉几次三番在他面前搔弄姿,他尚且能假装没看见,可是这几日是那女人的孝日!
那个女人……
谢卿白微微敛眸,睁眼时呼出一口气,眼神更为嫌恶,狠狠盯着她:“你在我茶盏中,放了什么?”
一句话,石破天惊,激起千层浪!
院子里,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纷纷看向卢蓉。
卢蓉眼皮突突直跳,暗道不好!谢卿白这死小子,竟然当众开始找娇蓉蓉麻烦!
她现在有娇蓉蓉的记忆,自然知晓她做过些什么。
娇蓉蓉买通谢卿白院里的三等烧水丫鬟,命其趁人泡茶时,在谢卿白茶里下药,随后又引开谢卿白的小厮,想要趁夜与他生米煮成熟饭。
这样一看……娇蓉蓉竟然是落入了谢卿白的圈套?
“二爷说笑了,这话是何意?我今日才走入您这院子里,分明就是连内院都不曾踏入。”卢蓉垂眸,脑海中飞运转,口上打死不承认。
谢卿白不屑一笑:“那你衣角上是何物?”
衣角?
卢蓉垂眸一看,暗道不妙:纯白衣角上沾染的是海棠花花粉,异常显眼。
她定了定神,谎称:“我晌午时去外头采了些花瓣,想要制成香囊,兴许就是那会儿,不知在哪儿沾染上了。”
谢府那么大,花又不止谢卿白的院里有,总不能去验花粉吧?
待她说完,院子里安静片刻。
众人万万没想到,她竟敢这样态度对谢卿白说话,从前可不是这样。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谢卿白,纷纷揣测此刻他心中是做何想法。
只见谢卿白走出一步,离卢蓉近些,像是要防止她趁机溜走,随后他一挥手,冷笑:“来人,将福庆寻来。”
福庆,谢卿白身旁的小厮,就是先前被娇蓉蓉引开的那位。
卢蓉身子骤然紧绷,又强行冷静下来……
谢卿白早有准备,不多时便有下人将福庆带入到了院子里。
那小厮穿的粗布麻衣,都是下人小厮统一的穿着。看着年纪不大,应当是进入谢府不久,难怪会容易被娇蓉蓉那女人欺骗、引开。
福庆先是忐忑地冲谢卿白行了个礼,刚刚已然知晓他离开后,这院子里生了什么,自知失职。
谢卿白摆了摆手:“之后再说,现在先告诉我,是不是这人将你引开的?怎么引开的?”
见他暂时不追究,小厮的心稍稍放下,环顾院子里所有人,最后看向卢蓉:“正是蓉姑娘!蓉姑娘说府外有人求见二爷,让我去瞧瞧,我想谢府中人怎会说谎呢,便真的出了院子……”
说到后头,小厮不光心虚,还很生气,满肚子憋屈出不来。
卢蓉也憋着气,暗中手指揪紧衣袖:她知道,谢卿白分明就是要将娇蓉蓉彻底碾死在这里。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次,怎么可能会栽在这种地方!
她眼珠轻转,从容地抚了抚衣角,弹走那些花粉:“我今日可都没见过你,你真就确定,是我亲口说的?”
小厮急了,看向卢蓉旁边的桃琴:“是、是桃琴姑娘所说的。”
卢蓉掩住唇,忍住闷笑:“你这一会儿说是我说的,又说是桃琴姑娘说的,你是夜里撞鬼了?又或者是在胡言乱语?”
众人诧异,看向小厮。
这么多目光落在身上,小厮瞬间涨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