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风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止,卢蓉全身都紧绷了起来。
可眼前的人却依旧平静的站在原地,光从他的耳侧笼罩,在他的肩头拉开了一条光线,一半置身阴暗,一半陷于光明。
不知道过去多久,谢凌风缓缓松开了手。
卢蓉立刻后退了半步。
他的视线仍落在她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如同深渊,却又平静的像林中深潭。唯独站在他面前的卢蓉,在这一丝平静中,感觉出他不容置喙的强势。
卢蓉听到他说:“除了谢府,你无处可去。”
她惊惧地手不自觉颤抖了一下,簪上的流苏因此晃动。
有那么一刹那,让她觉得他的这句话仿佛不是对娇蓉蓉所说,而是对着另一个人,一个住在娇蓉蓉身体深处的自己。
是错觉吗?
谢凌风应该是对着娇蓉蓉说的吧?毕竟以娇蓉蓉的身世,也确实只有留在谢家,才能博得日后的顺遂……
在她暗暗心惊时,眼前的人已侧身拉开了门:“好生休息吧。”
随后他拉开了门,跨出了屋子。
外面空空荡荡,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那一丁点清香也转瞬即逝。
卢蓉低头看到自己的双手,早已都是冷汗。
她在原地顿了会儿,半晌才走到八仙桌边,有些脱力坐下,盯着书桌那头的笔墨纸砚,久久出神。
果然,她还是不喜欢与谢凌风独处,那种畏惧和惊慌,一时间已经很难从骨子里去除。
不知道过去多久,桃琴和秋月才端着晚膳来,端着两个盘子,冲卢蓉说道:“今日也不知怎了,厨房那小厮竟忘了姑娘的膳食,我和秋月盯了他好久,才重新做了端来。”
“姑娘你快起来吃吧,别待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她们两人喊了半天,也不见卢蓉有半点反应。
桃琴大大咧咧,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可秋月心思缜密,察觉出卢蓉神情有些不对。
她正要上前来,想好好问一问,却见卢蓉抬起头来,她看了她们两人一眼,轻摇头:“无事。”
桃琴后知后觉察觉出她情绪并不高涨,小心翼翼开口:“姑娘是不是累了?用些膳,早些休息吧。”
卢蓉沉默不语地坐着,不知不觉中又陷入自己的沉思之中,手指下意识轻轻抚摸那支掉落的簪子。
秋月上前来,先是观察了一会儿她的神情,随后将晚膳一一摆放在桌上,按照她的喜好,是简单的一荤三素和一汤。
卢蓉的视线在菜上停留了许久,并没有要动筷子的意思。
一旁的桃琴不免担心起来,以为卢蓉在凝香居住得不高兴,还在安慰劝着:“姑娘先吃些吧,这破地方实在冷清,晚些我去找琴姨娘求些红缎子,回头再布置一下。”
她絮絮叨叨许久,窗外的风仿佛也在这一刻再次动了起来,轻轻吹入屋中,抚平了卢蓉的,让她的心慢慢定下来……是啊,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畏惧,就当她现在是个活死鬼,她偏要闯出个自己想要的人生来。
卢蓉不再纠结,深吸一口气,随后握起筷子,用起了晚膳。
桃琴舒了一口气,又高高兴兴地给她倒了一杯茶。
只有一旁的秋月心中不知在想什么,视线一直落在卢蓉身上,似乎在思量什么。
……
今晚过去,一切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早,卢蓉就又去了琴姨娘院子,说是道谢她送来的婆子和物件,还带了一些自己做的糕点,想要当做一点小小心意。
才到琴姨娘院外,卢蓉就听到里面传来笑声,不禁停下脚步,她疑惑问:“谁在院里?”
院里的丫鬟先是恭顺地向她行了个礼,接着才回答:“是三房赵姨娘,她院里的春雯姑娘年岁到了,想要为她相看合适的人家,赵姨娘正与我家姨娘商量呢。”
卢蓉愣了下。
三房赵姨娘,是三房大老爷谢如晦第二个儿子屋里收的通房,六年前抬为了姨娘,生有一个女儿,名为谢春雯。
卢蓉前辈子极少与三房打交道,也只在过年时草草见过一面,那时谢春雯还很小,没想到如今居然也要议亲了?
卢蓉心思打了个转,随后从容入了屋里。
一入屋里,还没瞧见琴姨娘,就先瞧见屋里坐着比较靠近门口的一个姑娘。
这姑娘模样很年轻,圆圆的脸,杏仁眼,穿着一身淡绿色衣裙,腰间和袖口点缀一些雪白小珍珠,头戴蝴蝶银簪,偶尔抬头笑着时,还有一抹孩童般的天真。
另一边坐在琴姨娘身边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身上穿着青蓝衣裳,头上佩戴着金簪,说话手舞足蹈的,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手腕一个白色玉镯随着她说话不断晃动着,这位应该就是赵姨娘。
几人正说着话,桌上还摆了不少画卷,画卷都是年轻男子的画像,偶尔拿着相看人的画像问谢春雯。
谢春雯过于羞涩,只羞涩低着头,说不出什么话来。
“姑母。”见她们好一会儿都还没现她进来了,卢蓉便行了礼上前,“赵姨娘,春雯妹妹。”
赵姨娘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打量,她早就听说了琴姨娘带进府里的这个姑娘被公爷看中,即将收房。这是第一次见,却十分惊艳,这娇蓉蓉确实如传闻中的那般精致、明艳,也算得上是惊为天人。
赵姨娘脸上立刻带起笑来:“这便是娇姑娘吧,长得这般标志,难怪被公爷看中。”
琴姨娘看见卢蓉进来,也忙招呼,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蓉儿来了,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