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令植没有说话。
好在,卢鸢似乎并不在意这种事情,脸上依旧笑得甜甜的,并未生气:“多谢嬷嬷,辛苦您啦。”
她正要跟着婆子去,却远远瞧见卢蓉过来,立即兴奋跑去,倏然牵住她的手,甜甜开口:“姐姐,我们又见面啦!今日我入府来,姐姐是来看我的吗?”
她看上去很是高兴,像一只小糯米团子似的黏糊在卢蓉这边。
卢蓉原本只是看个热闹,没想到卢鸢不仅出现得突然,而且还这般自来熟。她视线看向了站在卢鸢身边的卢令植,唇角轻轻扯动,转瞬即逝。
卢令植没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冲她微微颔行礼:“娇姑娘,许久不见。”
卢蓉点点头,也行了个礼。
婆子见是娇蓉蓉,有些看好戏,语气里带着些许冷嘲热讽,道:“等会儿卢鸢姑娘去的院子,从前就是娇姑娘住的,娇姑娘更熟悉些,不如娇姑娘陪着一同去?”
卢蓉眼睛微微眯起来。
卢鸢却满脸惊喜,摇晃着卢蓉的手:“真的吗?那是我和姐姐一同住吗?”
婆子撇撇嘴:“娇姑娘如今住在崔老夫人处。”
卢鸢疑惑,但没多问,只可惜地叹了口气:“这样啊,那日后姐姐若要回来住,就尽管来找阿鸢吧!”
卢蓉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样子,脸上仿佛没有受到半点影响,她视线再次看向卢令植这位亲哥哥,尽管已经重生成了娇蓉蓉,但前世亲人的血脉依旧留存在心底。
卢令植再次注意到她的视线,心头有些说不出的异样,但说不清也摸不着。
他轻声咳嗽一下:“娇姑娘愿意陪同小妹走走吗?”
“好。”卢蓉想了想,没有拒绝。
几人穿过竹影斑驳的竹林,穿过花草伸出头来的小道,很快便来到了绣绮院。
与之前卢蓉住时不同,绣绮院已经很快被布置好了,两侧垂挂着崭新的红灯笼,匾额都被清洗得一尘不染。
乍一下看,就像是一处从未有人住过的新院子。
门外地面还种上了新的海棠树,郁郁葱葱,此时还在海棠花盛开的好时候,花娇艳欲滴、惹人垂爱。
“好漂亮。”卢鸢原地转了个圈,到处看看,一副十分喜欢的样子。
她身后带来了两个丫鬟,丫鬟们也跟着高兴应和:“公爷真是贴心,知道姑娘喜欢海棠花,这花衬着姑娘真好看。”
卢鸢羞涩一笑。
有风从树上吹拂而来,海棠花纷纷而起,撩起了卢令植的衣袂和丝。或是有感而,他不自觉喃喃念道:“繁于桃李盛于梅,寒食旬前社后开。”
“大哥这诗作的真好。”卢鸢立刻赞扬道。
这是诗人齐已写的诗,可不是卢令植作的。
但卢蓉只一笑,并未说什么。
卢令植似乎习惯了卢鸢的有意追捧,只垂了下眸,嘴角抿起一抹淡笑,笑意未达眼底。
卢鸢见卢令植没有回答,又亲昵过去揽住卢令植的手臂:“兄长总说我就像海棠花一样,需得无风无雨地养,否则就长不大了。”
卢蓉侧目看向卢令植,说道:“卢家自是桃李满院,不必担心养不好妹妹。”
卢令植一怔,他回望过去,撞入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是淡淡的浅灰色眸瞳,映着斑驳树影,仿佛如湖面泛起的盈盈涟漪。
这一刻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卢鸢似乎没有听明白,只看了卢蓉两眼,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但也想不明白。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便转移了话题,装作兴致高涨似的,带着丫鬟进了屋去,想要好好瞧瞧:“兄长,我进去看看。”
“好。”卢令植回道,看着她背影远去。
院落中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卢蓉和卢令植两人。
立在院中的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明明是如此近距离的看她,卢令植却反而无法辩清眼前这人的模样:“娇姑娘也喜欢齐已的诗?”
“半月暄和留艳态,两时风雨免伤摧。”卢蓉说出了后半句。
她知道,齐已是兄长最喜欢的诗人。
卢令植微微眯起眼睛:“卢家未有桃李满院,满朝文武都是陛下的学子。”
“是吗?”卢蓉的眼神很轻很浅地扫了他一眼,“夫春树桃李,夏得阴其下,秋得食其实;春树蒺藜,夏不可采其叶,秋得其刺焉。希望卢公子能得偿所愿,别种错了树,结错了果。”
卢令植看向卢蓉的眼睛更加深意,仿佛像是自己隐藏在心底的另一个真实的想法,在这瞬间被人看穿一样。
这个娇姑娘,可不像是谢府人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无能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