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他的手下滑到唐练唇处,轻轻揉了一下他上翘的唇角。
唐练也自知口不应心,连忙轻咳一声,把那嘴角压了下去。
他一把握住史余的手,道:“润萧,照我这个名声,那四个小崽子定不服我,你可得帮衬我些。”
史余眉眼轻弯:“这是自然。”
亭柳,你的事我怎么会缺席。
待慕汉飞真心信奉唐练这位老师时,他曾问唐练,他们第一次见面是不是特别出他意料。
唐练低头细细思索了一番,抬手把慕汉飞抱在怀中头鍪上的盔缨整理了一下,笑道:“的确出乎所料。我曾想过我们无数次初见的场景,但都比不过我们真实的相见。”
真实的相见,可真是又荒谬,又充满着少年人特有的豪意。
凌波阁露台
香绫绕柱,薄纱半遮,狐皮铺地,貌美歌姬脚腕上佩戴着银丝串成的玉铃踩在狐皮上,手腕轻动,舞着精美的舞姿。
唐练看了一眼被美妓环绕的巩威,心中勾起一抹讽刺。
这巩威不学无术,贪恋酒色成癖,却总爱附和风雅,自封云京三大公子之,不住让人用诗文字画标榜自己。
哪怕是来花巷柳街以放浪形骸,也固执地追求风雅。
着实可笑。
但哪怕心中多么看不起巩威,他也只能端起酒壶缓步来到巩威面前,在特意为他准备的紫琉璃酒杯中满上酒。
“卑职不知是公子前来,招待略为简陋,纵观家中,唯只有这陈藏多年的桑落酒还算有品位。望公子莫嫌粗糙,可以尽兴。”
唐练满好,双手恭敬端起递给与美妓玩乐的巩威。
巩威淡淡地看了唐练一眼,手中并无动作。
巩威越是傲慢,唐练脸上越恭敬。
见唐练如家畜般温顺,巩威这才勾起笑,心中略感满意。
唐练毕竟是巩家派别中最有成绩的大臣,再加上他态度谦卑,每次都贡献好物,巩威见他恭顺,也给了唐练这个面子,把手从柳腰上移开,接过唐练满的酒,轻轻啄了一口。
他砸吧了一下嘴,尝出了滋味这才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把酒杯扔在唐练怀中,让他放下。
他环绕了一下四周,懒懒评价道:“唐将军,你这招待的确简陋了些,远远比不上云京。但本公子也不怪你,毕竟本公子来会稽你事前也并不清楚,你能这般对待我巩家来人,也算有心意。本公子,不与你计较。”
唐练见巩威脸上对这桑落酒还有些意犹未尽,便知趣地拍手唤人前来去重拿一只紫琉璃,待酒杯一到,亲自接过再次给巩威满上桑落酒,递给巩威。
“卑职多谢公子宽宏大量。”
巩威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因喝酒过猛,他的脸上已浮现微醉的红意。这下他没有拿酒杯扔唐练,而是牵过唐练的手腕,把酒杯塞到他手心中。
巩威用着微醺的语气,摇着头道:“唐将军,你这酒不行啊,远远比不上云京的酌酒啊,你这酒杯也不好,比不上樽杓啊。”
唐练听言,原本麻木的心也泛起微微的疼痛。
他知巩家备受皇恩,也正是因此他才投靠巩家以作为自己的后方,但他没想到宠幸至斯。
这酌酒与樽杓只有皇家的人才有资格使用,没想到陛下竟把这象征着地位权势的酒器赐予巩家。
如此一来,此后,莫大的宠幸也只是拾取巩家嘴中吐出的牙祭。
一将功成万骨枯啊,踩着白骨与鲜血的将军,流尽最后一滴血榨干最后一滴汗,恐怕才得到陛下的亲扶;
而多年寒窗一朝入仕日日夙兴夜寐的士人,满头白,恐死后在一片争吵中才得一个封号!
可悲啊可悲,功武文王,竟悲哀至极。
但唐练也只能在心中悲哀,面上还是要附和巩威,连连称是。
得到唐练的奉承,巩威更是满意,他一把搂过唐练的脖子,敲着桌子,道:“唐将军,只要你跟着我们巩家好好干,好好服侍于我,这什么酌酒啊樽杓啊,都少不了你。”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出现一片争吵声。
唐练心中一咯噔,他转头看向巩威,而巩威醉醺醺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他轻轻搭着唐练的背,手轻轻扣着,吹了一声哨,“哟,有人闹事呢。”他转头轻轻拍着唐练的背,“唐将军,走,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说着,不容唐练拒绝,拉着他走向这露台的栏杆,非要瞅一眼这“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