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毅耸了耸肩说:“国军都有吃空饷的陋习,没想到这六十九军在战时还瞒报这么多人,吃空饷竟然过三成,真要是上面按足额编制计划用兵必然会坏大事,去年三十二军傅师长的部队吃空饷的情况就好很多。傅师长牛参谋长都是将军,也没带家眷,石友三的部队一个中校团长还带着小老婆,上面的师长军长可想而知该多奢侈了,指望着这样的部队抗日打鬼子,做梦呢。”
林颖已经搬到杨家宅院和小兰住一个房间,平时就教小兰收报监听电台,这时插言:“好像八路军到了团长这一级也是允许成家娶妻呢。”
杨毅说道:“八路军是有258团的规定,但是不许娶小老婆,只允许娶妻成家,另外也不许妻子儿女跟着作战部队,家属只能留在后方,省的拖累部队,带着家眷打仗,肯定影响作战,也是对家属安全的不负责。”
柳杏儿说:“我看那个钱团长不但带着家眷,随身的箱笼两大车,家里一定是有钱的大财主。”
林颖冷笑道:“那也未必,这些喝兵血鱼肉百姓的军官可不会把家里的钱财带到部队,还不是搜刮老百姓贪污军费的财,今天区里百姓给这个二团捐了一万八千多块钱,有一半能用到士兵身上就阿弥陀佛了。”
杨静不好参与这些议论,现在也忍不住了:“就这样,那个钱团长还不满意呢,你看他接受捐款的那个样子,没一点儿感激的态度,好像咱们区老百姓欠他多少似的,我有个预感,这些丘八早晚会成为集安县的一大害。”
杨静的预感真的是很灵验,十天后的一个深夜,杨家的大门被敲响,在门房住的老常问清楚是民兵队长肖大牛,就打开了院门,杨毅杨静柳杏儿来到前院爸妈的房屋,贾舒文和高水山夫妇也过来了。
肖大牛的脸阴的像要出水:“杨团长,老栓叔,出事了,贾兴茂的俩闺女又被钱必进的四个警卫给欺负了,我们民兵巡逻队听到喊声冲进贾兴茂家时,把那四个大兵抓了现行,大妮又犯了病不肯穿衣服,二妮躺在炕上不言不语光是流眼泪,怕是要走她妈那条路。”
杨毅火冒三丈:“那四个畜生抓住了吗?”
“抓住了,一个都没跑得了,四个人连衣服都没穿,就被咱们民兵和青妇队员用枪逼住了,开始他们还很嚣张,让我们教训了一顿才老实认罪了。”
贾舒文急忙问道:“大妮二妮有人陪着吗?这时候没人陪着可不中。”
“有人陪着,我让秀秀她们四个青妇队员把那姐俩送到刘婶儿家去了,专人盯着不离身,不会让她们出事的。”
杨毅叹了口气说:“还是疏忽了,兴茂在城里为咱们做事,咱们没照顾好他的俩女儿实在不该啊,她们姐俩连续遭遇这种事,在村子里是呆不下去了,处理完这事后,把她们俩送到鸡鸣山吧,瞒着这些事给她们找个好主嫁了,再给她们在游击队里安排个公事,过些年兴许能缓过劲来。”
杨静道:“这样安排很好,我这就去刘婶家给她们看看,千万别怀上那些畜生的孩子,这就够惨的了。”说着上后屋拿了药箱匆匆走了。
老栓蹲在地上痛苦得两手抱头往墙上撞:“越冷越尿尿(sui)越穷越吃亏,怕什么来什么,这帮国民党就是一帮匪类,上面怎么就准许他们到咱这里祸害人呢?咱还得供着这帮土匪,这可跟乡亲们怎么说?跟兴贸怎么交待?。”
杨毅恨声道:“这帮人渣跟杀我师父的邱楚生那些国民党匪徒是一路货色,要不是看他们现在也打鬼子,我立时找游击队灭了他们,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爸,你现在就去敲钟,让全村的人都去堵住贾家大院,大牛哥,你去集合民兵和青妇队员,全副武装保护乡亲们,如果钱必进动武耍蛮敢开第一枪,你们就不必顾忌,狠狠地打,舒文姐你身子重,这两天又犯病了就请假在家歇着,村里生的事跟你没关系。姐夫你骑马去区里,让韩泉哥集合区中队,让剑锋叔集合联防队做好准备,堵住土山小学,不让二团的人出校门,要是二团的人敢开第一枪,就往死里招呼他们,我就不信整治不了这帮丘八。”
贾舒文有些担心:“小毅,事情闹得太大了也不行啊,石友三的六十九军离咱们县不远,新编第六师就在咱们县,先别说县委和军分区党委的态度,就是上级支持我们,咱军分区的力量也太弱了,军分区独立团和六个县的县大队加起来只有四五千兵力,六十军可是有两万多人枪,力量太悬殊,另外还要提防日伪浑水摸鱼乘机捣乱。如果钱必进有个认错的态度,我们能忍还是忍忍吧。”
杨毅不满的瞪了舒文一眼:“这事儿能忍吗?这样的事要是忍了,老百姓会指着你的脊梁骨骂祖宗的,你要是忍了不光老百姓会对抗日民主政府感到失望,石友三的部队也会觉得八路军共产党软弱可欺,以后更会变本加厉欺负咱们老百姓。姐,你放心,只要我们强硬起来,不管我们力量有多弱,石友三也不会真的跟我们撕破脸,没有抗日民主政府的支持,他石友三在冀南站不住,退一万步,就是石友三真的跟抗日民主政府反目为敌了,他也落不了好,从钱必进的二团就可以推断出,六十九军虽然号称两万人实际也就是一万二三千人枪,扣去辎重兵和军官家属护卫,实际能有一万作战部队就顶了天,八分区独立团、县大队正规部队有四五千人,五个区中队四个区小队和各村民兵也有四五千人枪,两下一加不少于六十九军的兵力,真要打起来,我再让磨盘山和鸡鸣山的几千游击队下山,我们的兵力就比石友三多了不少,只要我们有信心不示弱,石友三就得软下来,他的主子蒋介石躲在重庆,国军主力部队都在大西南,他现在是孤军,不依靠八路军他连落脚之地都没有,除非他愿意当汉奸投降小鬼子。”
贾舒文听了杨毅的分析,心里稍稍缓解了些压力,还是嘱咐道:“话虽如此,如果能协商解决,还是别动武力的好,国共两家拼个两败俱伤,高兴的只有日本鬼子,如果钱必进肯赔礼认错,我们就当他这是头次犯错,原谅他这一次,毕竟没出人命,也不要硬搬八路军的纪律和民主政府的法律针对这些国民党军队,还是按国民政府的法律惩治犯错的士兵吧。”
杨毅看着舒文恳求的目光心里软了,叹了口气说:“既然你都这样说,估计县委和军分区也不想跟六十九军闹翻了,行吧,这次就忍让一下,但是钱必进必须要惩治罪犯,给受害者道歉赔罪,这两条他要是不答应我就不客气了。”
贾舒文立时说:“那是当然,要是他包庇犯错的士兵,我们坚决不答应,我们的忍让也是有底线的,总不能让这些国军在我们的根据地胡作非为。”
不一会,村里的钟声响了,深夜的钟声分外刺耳,村里的狗一起狂吠起来,村民们纷纷点亮油灯,男人们来到村公所查看消息,女人和老人们就照顾孩子,拾掇东西,准备下地道躲避。当村民们得知是国军糟蹋了村里的女子,立时炸了锅,回家一说连女人们都气愤不过,纷纷走出家门到贾家大院讨要公道。
杨毅让小兰帮着妈妈和舒文姐做好打仗避难的准备,他和柳杏儿、林颖、雨燕拿着各自的长短枪也准备去支援民兵们,没想到刚出门,就看到本村的几个儿童团员跑了来,一个叫肖桂萍的女生焦急的说:“团长,是不是鬼子来了?快给我们枪吧,我们还要跟着你打鬼子。”
“是啊,团长,带着我们吧,我们永远是你的兵,带着我们吧。”其他孩子也纷纷喊道。
杨毅赶紧解释道:“孩子们,同学们,你们听我说,区儿童团早已经解散了,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团长了,今晚也不是鬼子来扫荡,是国军的兵祸害咱村的乡亲,大人们去讨个公道,你们回家吧,要不你们家大人该着急了。”
肖桂萍道:“区儿童团是解散了,可我们还是认你做我们的团长,团长你可别不要我们啊,我的枪法好还会救护伤员,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爸我妈都支持我跟着你干呢,刚才村里的钟声一响,我爸就让我赶紧来找你来了。”
“我也是,我妈我爸都让我来找团长。”
“我就要跟着团长。”大家又是一片嚷嚷,这一会儿功夫,村子里58个儿童团员都到了,21个大班生,27个中班生1o个小班生,一个都不少,都坚决要求跟着杨毅行动。
时间紧急,杨毅也不再啰嗦了,把大家叫进院子,招呼大班学生把地窖里的中正式步枪、子弹和手雷拿出来给大家。把孩子们分成了三个组,杨毅自领大班学兵,林颖领中班,杏儿领小班,匆匆向贾家大院奔去。
贾家大院正房,搂着小妾睡得正香的钱必进中校被刺耳的钟声惊醒,以为是日军打来了,慌里慌张的把衣服穿上,没理哭叫求救的小妾,出了屋子大喊副官和卫兵,副官动作比长官快一些,一会儿功夫就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报告说:“团座,应该不是日军打过来了,我们安排的哨兵没有出警报,村里的钟声这么响,也没听到枪声,只是村子里乱糟糟的,估计是村子里出了什么事。”
钱团长一听不是有敌情,放下一半的心,骂道:“这个村在闹什么妖呢?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你让丁排长派个人去了解一下,要是没大事就教训一下敲钟的,另外让卫兵警醒些,别是有盗贼进村也说不定。”说完就进屋安慰小妾去了。
正准备睡回笼觉,警卫排长在外屋报告:“团座,咱们的大门让村里的老百姓给堵住了,院子四周还有不少人拿着枪,吵着要让您出去评理呢。”
钱团长一听有人拿枪围了院子,吓了一跳,立时后悔不该贪图享受住进这个豪宅大院了,现在他的卫兵才有4o来号人枪,大部队离这里有三里多路,真要是出什么事,卫兵能不能顶到大部队过来救援还真的很难说,忙出了卧室问道:“外面拿枪的是什么人?是土匪吗?有多少人?老百姓找我出去评什么理?”
一连串的问题把警卫排长问的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答,幸好办事稳妥的副官进来解了围:“团座,我问了一下外面的老百姓,应该是丁排长手下的弟兄把村里的两个大闺女给睡了,让村里的民兵给抓了,外面拿枪的都是村里的民兵,老百姓让团座出去,是想让团座出去给他们做主,处置违纪的弟兄。”
“啪!啪!”钱团长出手就给了丁排长两个大耳光:“你他妈当的好排长,不给老子好好守护警卫院子,竟然擅离职守出去寻欢作乐,亏我平时把最高的饷银给你们从不拖欠短缺,你们他妈的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瞎了眼还把自己的安全交给你们,明天你就给老子去辎重连背弹药箱去。给我查查是那个混蛋做的好事,当着老百姓的面给我毙了,老子不要这号卫兵。”
丁排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团座明鉴,我丁力管教下属无方,自愿甘受团座处罚,可是违纪的弟兄并不是擅离职守,警卫排三个班轮流值日守卫团座,那四个弟兄是白班,今夜他们出去找乐呵我知道,那家女子的老子在集安县城当治安军的连长,是汉奸家属,而且那家女子是花痴,是那女的勾搭咱们弟兄的,团座为了一个汉奸家的女子,杀掉咱们四个弟兄不值啊。”
张副官看钱必进脸色稍缓忙说:“团座息怒,既然那几个弟兄不是擅离职守,只是下班后放松放松,那就不是对您不忠,滋扰百姓虽然有违军纪,可以按军纪法律处分,没出人命那就罪不至死。另外,出了这样的事,村里完全可以等到明天白天您上班后按程序交涉,派代表到团部告状就是了,断没有把我们的士兵捆起来扣押的道理,还敢持枪明杖围攻团座住处,分明是打算武力胁迫国军将领,如果我们现在就把惹事的弟兄毙了,团座的脸面,二团的威望,甚至全师、全军的形象都会受损,传到师座军座那里,对团座也没好处啊,请团座三思。”
钱必进听后怒气稍平脸色阴沉:“嗯,丁力,你让警卫排全体集合,守住院子,不得让老百姓闯进来,再派人去营地通知一营过来支援,二营三营看住镇子里的古月区中队,张副官,你去外面看看,先稳住那些村民,就说我们正在调查,让他们把犯事的人送进来,天亮后再做处分。”
张副官和丁排长答应着出了屋子,钱必进自言自语道:“妈的,穷棒子泥腿子也敢拿枪威胁国军官兵,吃豹子胆了,惹急了老子都他妈的给突突了。”进了里屋对炕上女子说:“起来吧,别哆嗦了,不是鬼子,是老百姓闹事,不能在这儿住了,你把东西拾掇好,天亮搬到兵营去,兵荒马乱的还是在自己部队里踏实些。”边说边穿好衣服扎上武装带,穿上皮大衣,出屋去了客厅。
大门外,张副官带着一个班的卫兵在跟肖大牛交涉,气势上有些色厉内荏:“肖队长,不论你们有什么理由都无权捆绑扣押国军士兵,我命令你们立刻放了我们的人,否则我军将认为你们的这一行径是敌对挑衅行为,我军将付诸武装自卫,一切后果都由你们村公所和民兵队负责。”
肖大牛并没被这家伙吓住:“张副官,你们的士兵犯法违纪凌辱我们村的姐妹,被我们民兵抓住了,找你们钱团长要说法,怎么就是敌对挑衅行径了,即便是敌对行为也是你们的士兵祸害百姓在先,我们是受害一方,你们拍拍良心,你们被鬼子撵的无处可去,我们古月区好心好意收留了你们,给你们钱粮住房,让你们饿不着冻不着,你们不心存感激还糟蹋老百姓,还有一丝一毫良心吗?你少拿武装吓唬我们,你们手里有枪,我们手上拿的也不是烧火棍,有胆你们就开枪试试,你睁开眼看看周围,今天你们要是胆敢朝老百姓开一枪,我保管让你们全部躺在这里,别以为你这三四十支花机关有多厉害,在2oo米开外你们那玩意就是个摆设,看到没?我们手里的三八大盖射程可是5oo米,每支可都是从小鬼子手里得来的,你们要是想尝尝它们的厉害就开枪,今天你们钱团长要是不给我们个满意的交代,就别想走出这个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