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固执地认为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不知道名字等于不熟悉,不熟悉等于不会被伤到,所以我现在再也无法记住陌生的名字,包括老板养的这只小狗。我对同事们说这是疾病,她们都表示了理解。
没想到会再见面。
她先认出了我,以一种难以置信的口吻叫住了我:“你、你是……”
大学的时候我很排斥小满这个称呼,因此班长就没有再这样叫我。她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用“吃不吃橙子”“吃不吃草莓”之类的询问开头,但现在,已经不适合再用这种开头了,她可能都不知道该叫我什么。
“叫我夏小满就行。”其实我早过了那么幼稚的年纪。
时间会淡然一切,当初那些起伏的情绪早就消失不见。再见面时我们两人都挺高兴的,并且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霸凌和欺骗的事。
“我是来出差的,”班长说,“没想到你居然也在这。”
寒暄结束后话题自然回到了当年,仅在二十岁出头相遇过两个月的我们,除了当年那些事外没有别的可聊。
“……所以你以前是真心想帮我的?”
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在我冷静下来后回顾曾经,我想比起林逸清,还是班长的话更可信一些。
“不然还能有什么原因。”
过了一会班长想起来什么似的说:“林逸清上完那学期的课就没再来了,听说也是出国了……”
她的声音一顿,好半天才小心地说:“难道,难道她的报复还没有结束吗……?”
我们现在的相处早已不能再用报复来形容,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没有说话。
班长接了个电话,似乎需要离开了。她皱着眉思考了很久,最后给了我一张名片。
“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可以联系我。”
她说的很模棱两可。
“想什么呢?”林逸清把我扔给她的豆子放进嘴里,她显然对我今天的状态感到疑惑,兴许还有一些不满。
我盯着她手中的红酒杯。林逸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喝酒,时不时小酌一杯。她的酒比我小时候在便利店买的昂贵很多,但一样不好喝,我尝过。醉酒后晕得分不清现实的感觉曾让我一度着迷,但第二天宿醉的疼痛更加刻骨铭心,逃离现实的代价是惨重的。不敢再喝醉后酒精对我而言毫无用处,现在我依然觉得果汁更好喝一些,我理解不了林逸清为什么喜欢它。
“我搞不懂你。”我对林逸清说,“为什么要把我带到国外,又为什么帮我融入社会?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要说报复,也该够了吧。”
林逸清慢慢将牛排切开,露出鲜红的内里。
“比起爱你,更想让你爱我。”她说,“你是什么样子我都不是很在乎,我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
“强迫你臣服太容易了,可那又有什么意思。”
“我会给你自由,可你终究会出于本心‘自由’地选择我想要你选的结果,这才算是我想要的,my 1ove。”她将切好的牛排放到我面前。
班长要离开时,我叫住了她。
“我没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
我已经下意识将林逸清放在一个不可逾越的高度,不觉得班长能帮到我什么。退一步说,就算她能帮我离开了林逸清,然后呢?不管是回国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我都会重新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我强迫自己走出了那间公寓,强迫着自己学习新的语言,我如此努力终于获得了平稳的生活,早已失去了打破重来的勇气。哦不对,我从来没拥有过这种勇气,我有的只是把一切搞砸的莽撞。 “是吗 那太好了。”班长露出了放心的笑容,“那有空也联系我吧,一起吃个饭。”
我目送她离开,然后蹲下,抱住了老板的小狗。它相当乖地在我抱过来时依偎在我怀里,不吭不响地贴着我。
我有了一份适合我的工作,认识了一些很好相处的同事,每天和毛绒绒没有心机的小动物一起呆着,还有个很好说话的老板。但我依然觉得,我的生活里只有一个人。
林逸清轻抿一口杯中酒,然后将它放回桌子上:
“我算计了那么多,不是为了一个悲伤的结局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