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临到这时候,颜王反而又不急了,他深深看了顾长雪一眼:“方才在井下不过是惊鸿一瞥,陛下竟能将无序的符文悉数记住,还能解出其中含义?”
“天赋异禀不行吗?”顾长雪的耳朵已经捕捉到重一返回的脚步声,见颜王还没有松口的迹象,勉强解释了一句,“朕看文字的方式和常人不同。”
他这句倒是真没说谎。只是看颜王的表情,还像是有无数问题要问。
好在重一拿着纸回到井边后,颜王还是将未尽的追问咽了回去:“交给陛下写吧。陛下方才说的的确有理,九天本就是陛下的近卫,守卫陛下的安全才是应尽之职。”
“?”重一懵逼抬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去拿个纸,怎么回来以后,不但实力暴露的后续麻烦没了,九天还直接过到了明路。
可惜在场的两位大佬没一个人有闲心替他答疑解惑。颜王在顾长雪提后便站到了顾长雪身后,此时看着纸条上跃现的三个大字:“山重村?”
他并没有马上将顾长雪拍到他胸膛上的信出去,而是接过,迅在余下的信纸上写下几串零碎的符文,推到顾长雪面前:“这些是何意,陛下想必也能解出来吧?”
顾长雪懒得浪费时间和这种疑心病晚期患者斗嘴,扫了眼信纸,快在符文下写出对应的字:“满意了?”
颜王显然对解译密文也有所涉猎,目光在顾长雪解出的段落上扫过,直接将信卷起,塞进信筒,将苍鹰放飞。
顾长雪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
颜王又摸出一枚鸽哨。
“……”顾长雪想打人,“你是哨子成精吗?”
颜王自然地在顾长雪面前铺开信纸:“实在是陛下的秘密太多,臣心怀好奇。”
“朕还好奇颜王什么时候长了良心,会关心受灾百姓呢。”顾长雪挖苦,“‘臣’这一字又从何而来,颜王不是一向唤朕‘小皇帝’,如今为何又突然自谦了。”
“或许是因为民间总传臣霍乱朝纲,招致七月飞雪。臣不乐意让这谣言落到实处。”
颜王嘴上用貌似恭敬的语气说着卖惨的话,手上却当着顾长雪的面,写下叮嘱玄银卫加强宫中守卫,调查九天的命令。
顾长雪:“……”
颜王提起,略作沉吟。
片刻后,目光落在顾长雪身上。
顾长雪:“……干甚?”
颜王极其罕见地笑了一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略微倾身靠来:“陛下。”
顾长雪木着脸,感觉到对方轻而沉缓的呼吸洒在面庞上,拳头渐渐硬了:“离朕远点。一身的泡尸水。”
“臣想起小时候的一些琐事。”颜王仿佛没听见顾长雪的嫌弃,为防宫人听见而压低的声音沉而缓,带着几分本该有些撩人,现在却只剩气人的从容不迫,“后宫里的宫人曾说过,怀胎时最忌受寒,会落下落红的病根。”
顾长雪:“……”
“本还有些担心……”颜王唇畔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转念便想起陛下这一番上下枯井。臣觉得,方老先前是多虑了。”
颜王:“陛下的胎气很稳,想必落不下什么病根。”
“……”顾长雪想把颜王当场揍出病根。
第十七章
送完信后,颜王并没有马上离开。
他留在枯井边,仔细勘察了一番,最后停驻下脚步,修长的手指轻抵着下颌,蹙眉盯着井底端详,看样子在琢磨怎么把里面的尸骨弄出来。
顾长雪并没有留下陪颜王看井。
他早就勘察过井底的情况,比起继续留在这儿吹风,他更想把沾满泡尸水的衣服换了。
顾长雪带着小灵猫回到景元殿,遣散了想要上前服侍的宫女,只将小脏猫交给她们打理。自己则泡进浴池里,来来回回用了三遍皂角,才勉强爬出来。
换上干净的衣物,顾长雪随意捋了下潮湿的长,走出浴殿。
“陛下。”九天已经摆脱了那些干杂务用的器具,更换好洁净的雪裳,守在殿门前了。
重一跪在最前面,低垂着头:“九天之子当隐于重云之后,不可现于人前。臣身为九天之,却暴露了九天的存在,当领九刑。”
“?”没听过的词汇出现了,顾长雪接过宫女战战兢兢递过来的喷香小猫,“什么九刑。”
他的本意是后面紧接着跟一句“不需要”,旁边跪着的重二已经一板一眼道:“九刑乃是九天之子渎职后当受的九轮刑罚,以钉刑为先,凌迟为末,辅以鸠毒之刑,可保受刑者受刑期间神志清醒——”
顾长雪绷了下脸:“不用说了,不需要。”
说实话,他对重一的失误并无责怪之意。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敢说自己步入职场就没犯过错?顾长雪自己都不能。
更何况,重一的这点失误相较于他在原世界里遇到的那些曾让他烦躁到几乎呕血、成宿睡不着觉的大麻烦,根本算不上什么。当时他也只是皱了下眉,注意力就直接划去“如何处理”上了。
顾长雪捋着湿的手慢下来,一时间有些出神。
他想到自己曾在原世界收拾过的那些烂摊子,又想到某位相熟的导演曾在醉酒后指摘他的话:“……你他么就是个奇葩。”
那位导演喝醉后人跟摊烂泥一样架都架不起来,偏偏不耽误他骂人:“圈里的人拿飙车、拿纵情享乐当习惯,你特么拿替人收拾烂摊子当习惯??你是不是脑子里多少带点儿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