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燕如今十七岁,是土匪窝里长大的孩子,她爹既是石盘村的百姓,又是支撑起偌大清风寨的寨主,同时也是穷苦百姓背后的义军领袖多重身份混杂,常年混迹各个不同的场合,戴燕跟着这样一个爹,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的世面,但身边往来的解释乌图隆这样粗鲁的汉子和不拘小节的土匪和壮士们,何曾见过像秋梦期这样细皮嫩肉风度翩翩的“俏公子”,一时候仿佛被击中了心脏,俏脸红霞翻飞好不精彩。
眼看着秋梦期已经跟随着宋南星入内,她赶忙紧跟着上去,想看看眼前这个小县令是怎样的一番谈吐,是否真的如其外表一般那样经得起推敲。
和她一样的反应,外边的山匪反民也议论纷纷,谁都没想到县令居然是个半大的孩子。
果然随着秋梦期进入清风寨的议事大厅,众人意见她这副模样,都忍不住面面相觑,乌图隆更是气得鼻孔就要喷出火来。
“衙门当真是越来越不把清风寨放在眼里了,居然敢派这区区一个小儿来糊弄咱们,真是岂有此理,让老子一斧头把这小儿给劈了算了。”
直到戴雄瞪了他一眼这才止住话头,乌图隆扭头想从戴燕那里获得认同,可惜对方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来人身上,气得他眼睛直喷火。
其他人也跟着交头接耳,更有和乌图隆一样出言不逊者。
秋梦期挺直腰杆,目视前方面无惧色,眉头微微向上挑起,并未把这些人的挑衅放在眼里。
戴雄见她英姿飒爽,初生牛犊的气魄难掩,完全不似以前见到的那些老油条,更像是哪个世家的贵公子。
再看她眼底清澈,毫无半点算计之色,就算他天生对衙门的人反感,此时却也很难生出厌恶之意。
双方互相打量完毕,戴雄也终于开口“都说封乐来了位新县令,却不承想秋大人竟是这般年轻这般绝色。”
话音刚落,周围的一群汉子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
秋梦期也不气,腰杆挺着,环顾四周道“身体肤受之父母,秋某虽未及弱冠,但读圣贤书已有十五年,从老家一路上京赶考,及第之后再辗转沥州至封乐,就算没有读过万卷书也行了万里路,更知民生不易,如今入仕,立志要为民解忧纾困,此次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
这话一出,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但也有人不买她的账。
“呸,说得好听,为民解忧纾困,税收三分取其二,这是为民吗,这是逼民去死吧。”
秋梦期没理会乌图隆,冲着戴雄拱了拱手道,“大当家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秋某虽为一方县官,但赋税方面却无半分自主,今日来,是想和大当家交个底,大当家想要什么,只要是合情合理的,秋某能做得了主的,都能应了你,只希望大家能各退一步,劝百姓各自回家好好过日子。”
戴雄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小县令,直切要害,果真是有备而来。
戴燕站在父亲身后,两眼放光。
戴雄稍一沉吟,毫不客气地道“若是我说,我不清楚呢”
秋梦期笑笑,“大当家何必说笑,五十里开外千户所的那些士兵从昨日就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是秋某觉得,不管官也好匪也罢,都的大焱的好儿郎,都是爹娘生父母养的,一旦真动起手来,利剑出鞘必定要见血,不死上几人就不会休止,可眼下日子也不是不能过下去,又何必要拼个你死我活让各自的爹娘没了好儿郎。”
在场有几人听完已经微微低头抹泪。
戴燕看着秋梦期的目光,也多了那么一丝的热切。
戴雄道“不是我要打,是朝廷不给我们活路,被朝廷逼死是个死,反了也是个死,那我等又何必委屈了自个儿当个缩头乌龟。”
秋梦期摇了摇头“秋某这一趟来也是想跟大伙儿敞开来说,如今大家过得不好,都怨赋税重,这是其一,其二便是因为我们的收成少,能挣钱的路子少,大伙儿想想,一亩地如今收成是三石米,要缴两石税,若是我们一亩地能收四石甚至五石呢,又或者我们有别的活路能挣更多的银子呢,那一部分活路却无需交税,如此一来,大伙儿的日子不就好过起来了吗”
“只要大伙能给我一些时间,秋某定能想出办法,让地里粮食能多收上一两成,或是能给大家找到更多挣钱的活路。”
这话一说完,整个场地顿时变得闹哄哄的。
乌图隆直接嗤笑道“狗官,莫要说大话,这些年天灾人祸的,地里粮食不减产就不错了,
你居然还敢夸下海口,
要让粮食增收,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就是,你小子是没下过地吧,看你细皮嫩肉的,怎知农人辛苦,还夸夸其谈。”
“看着就是个书呆子,五谷尚且不分,是别的狗官让你这么说糊弄我们的吧,看着就是读书读傻了。”
戴燕听着身边的这帮叔伯弟兄你一言我一语地怼着秋梦期,不知怎么也跟着着急起来,明明还是以前无比熟悉的声音,今日却变得无比聒噪起来,她忍不住出声道“既然这狗官敢这么说,想来是有办法的,或许可以看看他是不是真有这样的本事”
乌图隆想都不想直接打断“燕妹,这厮不过是随口糊弄我们让大当家收兵罢了,等回去了,这些话就当成屁给放了,哪里还记得自己说了个啥。”
戴燕眉头紧锁,只觉得今日的乌图隆粗鲁得紧,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压着心口的焦急站在一侧不再说话,眼睛却紧紧盯着大厅中央那高挑的身影,盼着那小县令能为自己好好辩驳一番。
秋梦期怎会听不出大家的质疑。
有质疑是好的,质疑的地方其实也就是大家所期盼得到满足的地方,来之前她就和苏韵就商量过了,确实是得拿出办法来,要为百姓办一些实事,包括土地产量提升,开百姓的增收渠道等等,苏韵说有办法,她就能毫不犹豫地夸下海口。
“诸位大多是来自石盘村和周边村寨的百姓,皆是因为生活所迫不得已才落草为寇,”秋梦期言辞恳切道,“百姓之苦,同样是本县的切身之痛,本县如今就在这里立下军令状,以石盘村为列,本官会派农学家进村指导大家种地,另外还会给大家安排其他活计,给大家更多挣钱的机会,明年今日哪家哪户若是收入没有翻上一番,本县的脑袋,就交给各位拿来当球踢。”
此话一出,下面立即蠢蠢欲动,其他不属于石盘村的人也纷纷叫道“其他村子呢岂能只富石盘村,其他村子的百姓也同样交不起税吃不饱穿不暖。”
“范围再大就不好统计,就暂且以一个村子作为示范村咳,作为个例,等到明年今日,也好验证本县所做的承诺是否真的能达成,若是不假,其他村子再按石盘村的来干。”
语毕,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按捺不住了,说实在的,他们为什么要起事,还不是为了银子为了吃饱饭,若是真如这个狗官所说的,明年能保他们增收,那谁还愿意造反去打架
“空口无凭,俺就是不信你这狗官说的话。”有人高喊着。
秋梦期笑道“本县连官印都带过来了,愿立字为据,宋先生,可否为本县代笔”
这下子,周边所有人都开始变得蠢蠢欲动了,有了这样的承诺,哪个还不心动,况且这个小县令居然连官印都带过来,可谓是诚意十足。
当然也有人心中摇摆不止,主要是这个小县令太年轻了,看着就像是耍儿戏一样,怕她完成不了。
这时候戴雄终于出声了,“秋大人,这可不是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