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很是柔软,刚才她攥着又放开时,觉得手感极好。
阿畴:“嗯,和你榻上那块是一样的。”
希锦:“我怎么觉得你这块更好呢?”
阿畴轻笑间,用牙齿碾着她细嫩的耳垂:“你只是眼馋别人的,总觉得别人的好。”
她就是这样的人。
希锦:“这必是你这龙椅坐着舒服,所以连带紫貂皮也好了。”
这么说着,她又往下看。
她以前都是在下面往上看,只觉得上面的帝王高深莫测,又觉得一切都高不可攀,现在她坐在龙椅上,俯瞰这紫金殿,越发感觉这殿宇的深阔。
从高处看的话,下面一层一层的台阶,以及整个殿宇都看得清清楚楚。
于是她便真正明白了什么是居高临下,什么是天下至尊。
她倚靠在男人怀中,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有时候会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就像做梦一样。
她知道很多人羡慕自己,甚至还文人墨客写了诗句来夸赞自己如何雍容华贵,如何仪态万千。
她有时候觉得那些很假,和自己无关,其实她还是她,阿畴还是阿畴。
但是现在她真真切切感觉到,这就是皇帝,这个天下的皇帝,多少人要跪在他面前的皇帝。
她垂眼,看到了一旁御案奏折,那些奏折有好多,一摞摞的,都是各地呈报上来的。
她知道这些都是非常要紧的,阿畴用御笔随便批复了哪个,都关系到天下民生。
于是希锦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迟迟不能回去陪她。
阿畴:“我每日坐在这里,看着下面的朝臣,他们总是试图掩盖自己的心思,对我说出一些冠名堂皇的话,我坐在高处,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
希锦:“然后呢?”
阿畴:“没有然后,人活在世就是一场戏,谁要演谁就演,再说我这当皇帝的,其实也在演,别管心里怎么想的,能把这一摊子支起来,把这大昭天下的买卖继续做下去,求一个国柞绵长,那就是莫大的功绩了。”
希锦:“……”
他说得竟这么有道理!
阿畴的手轻握住希锦的,和她十指相扣:“那一日和舅父提起以前,舅父终究存着遗憾,他觉得他让我流落市井,受苦了,我告诉他其实这样也很好。”
希锦仰起脸,看向抱着自己的男人。
已经万人之上,拥有无上的权利,可是如今的他比起年少时却少了几分凌厉,昔日略显偏执的锋芒此时全都沉淀下来,成为内敛的霸气。
他甚至变得温和起来,只是那种温和并没有半分弱气,反而有着隐藏起来的权威感。
她这么望着他的时候,看到他露出一个笑,笑得浅淡而包容:“于公于私,这都是最好的。”
希锦将脸贴在他的胳膊上,睁着眼睛看着他俊逸的侧影,等他说。
阿畴:“于公,我是大昭国唯一一位曾生活在市井的皇帝,我拨拉过算盘,经营过铺子,曾经作为一个寻常商贾感受着大昭帝王在老百姓眼中的样子,于是我便更能知道,我要做什么样的皇帝。”
希锦歪头:“于私呢?”
阿畴垂下眼睛注视着她,声音温柔到仿佛春天的风:“其实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我们以前,我们是寻常夫妻,你总是盼着能多挣一些钱,会为了一双珍珠鞋子欢喜得像只蝴蝶,跑过去和别人显摆,我那时候是真心希望能把日子过好,能满足你所有的愿望,能看到你喜出望外地抱着我。”
其实往常那些日子也并不全都是好,会有些酸楚,也会有寻常百姓的烦恼,但回忆总是会为过去的光阴增加一些朦胧的美,以至于如今想起来,他只觉得那酸甜苦辣的小日子竟也有滋有味。
那是有盼头的,是拚命往上爬的,是可以齐心协力为那小家努力的。
之后,纵然他登上了天下那个最尊贵的位置,他依然会怀念当初,那些恬淡温馨的,充满烟火气的日子,甚至连当初的一些酸涩都在光阴中酿为了甜蜜。
************
希锦从那紫金殿出去时,是披了大氅,戴了纱罗幂篱的。
适才在那龙椅上太过放纵,她知道自己纵然掩饰,也很容易露出些行藏来,是以不敢轻易露面。
不过从那内殿出来时,却恰好有一位身穿官服的过来,倒是走了个照面。
希锦也是未曾想到,细看时,那人却是霍二郎。
乍看到霍二郎,她也是意外。
倒是有好几年不曾见到了。
那霍二郎见了她,显然也是惊讶,当前连忙上前拜见了。
希锦略顿了顿,才道:“霍大人这是自罗阳过来?”
这几年霍二郎官运亨通,前一段听说是被派过去罗阳视察防务,估计这次是回来燕京城向阿畴覆命的。
霍二郎也不曾想到希锦竟然和自己说话,他低垂着眼睛,恭敬地道:“是,才刚回来皇城,得官家急召。”
他略顿了顿,道:“一路风尘仆仆,不曾回家收拾,倒是让娘娘见笑了。”
希锦听这话,看过去。
如今的霍二郎已近而立之年,比起昔年少了意气风发,不过却多了一些持重沉稳。
她便轻笑了一声,道:“霍大人说哪里话,这几年本宫虽身在后宫,不过偶尔也听人提起,知道大人为官家分忧解难,已是国之栋梁,社稷之臣。”
霍二郎听她笑起来的声音,心间便有些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