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神低头夹菜:“回去做个闲人免进的牌子,挂在这外头。”
“是。”容珲应了,又斟酌道,“小公子见了不会生气?”
“不是他让做的?”
“也是。”容珲想起来,便笑了笑,忽瞥见祝神嘴角的伤,“您这是怎么了?”
见祝神不解,他便起身拿了铜镜过来。
祝神抬头一看,下嘴唇上糊了块血痂。
他微怔了怔,随即伸手往伤口上摸,辣辣的钝痛感这才涌上来。
祝神有些许的茫然和无措。
这回吃了小霁粉,是不是糊涂时候玩过头了?
容珲也瞧出来,颇为尴尬地放下镜子:“我去叫人打些热水上来。”
“先等等。”祝神示意他坐下,“我交代你几件事。”
容珲便听着。
祝神先说第一件:“下去派人打听一下,凡是进古家祠堂住过又出来的人里,有多少性情大变的。”
容珲记下,又问:“您觉得跟那位红杖法师有关?”
“她不是红杖。”祝神这一会儿工夫把饭菜给磨蹭凉了,懒懒挑几筷子在碗里,又不吃了,“障眼法罢了。”
容珲愕道:“她是青杖?”
€€€€沾洲容不下青杖法师。至少明面上容不下。
数百年前,曾经有一群青杖法师利用念力钻研巫术,企图教化甚至统治整个沾洲。服从的人被给予他们用念力从各处偷盗而来的无数财产,而反对的人,则被他们变做猪狗牛羊,更多是半人半畜的怪物。红杖法师与白杖法师联手,连同无数个平民百姓对其动反抗,数十年的争斗下,青杖法师的力量逐渐薄弱,最后逐渐被这片土地边缘化,即便没有被赶尽杀绝,也只能藏匿在人群里,隐姓埋名才能谋得一丝生机。
“这些年世家之间争斗不止,总有些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祝神放下筷子,往后靠着椅中软枕,“我只是想弄清楚,那个法师背后靠的是哪棵大树。”
容珲问:“她不是引诱您前去祠堂的人?”
祝神摇头:“她没那么大本事杀死我的魂蝶。”
说到这儿,他皱起眉:“起先我去祠堂,原以为是有人想对我做什么。可昨日那个法师站在我眼前,眼睁睁看着小鱼带我离开,并不出手。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容珲好奇:“什么想法?”
“我怀疑躲在背后那个人,引我前去没有任何目的。”祝神脑海中不断回荡着对方说的那有一句“找到你了”,便若有所思,“他不出现,兴许是受困于什么事情,还不能出现。可他能感知到我的魂蝶€€€€如果他只能感知到我的魂蝶呢?在我去古家祠之前,他不知道我人在何处,只能通过杀死朱砂剑尾的方式引我现身。所以只要我动身到了那儿,那个法师看到了我,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至于所谓的下一步€€€€从祝神回到喜荣华起,对方才会开始下一步。
容珲惴惴:“那岂不是落套了?”
“从一开始就是我主动踏进去的。何来落套。”
祝神望着窗前的灯烛缓缓舒气,隐约感觉从这个秋天开始,每一阵风都在企图对他吹出波澜,日子不会再像过去十年那样平静了。
思及平静二字,他便问:“小鱼呢?贺兰府还没人送信叫他回去?”
容珲笑道:“您怎么知道贺兰府来信叫他回去了?今儿下午刚到的传书,说少主贺兰哀大婚,命小公子出面去步府接亲呢。”
“步家二小姐,贺兰明棋早在一个月前就打起了主意。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祝神目光凝在远处山头,“只是可惜,嫁给贺兰哀这么一个草包。”
“是啊,”容珲也不免惋惜,“步二小姐,早在闺中就与古氏定了亲。古氏与步氏,几十年互结姻亲,如今败落也一起败落。眼看步二姑娘人都要接去古家了,那古氏又嫌人家是庶出女儿,便闹着退婚。哪晓得这婚一退,步二小姐安稳住在本家操持家业,竟是把早已穷得入不敷出、显露颓迹的步府硬生生整顿得又兴旺起来。也不知道古家看着步氏日进斗金的境况,有没有后悔过。”
“古家自己火烧眉毛了,顾不上后悔。”祝神道,“原本嫡庶,不论男女,在世家大族府中待遇本就没有区别,但凡讲礼教的人家都是一视同仁,不会偏颇了谁€€€€这是体统。就像在贺兰府,那么多年,跟贺兰哀打归打闹归闹,谁敢低看小鱼一眼?”
容珲点头:“这大族府中的嫡庶之别,非说有,也就是外头的人求亲时不愿意要庶出女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