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苏溪漫朝着门口轻笑:“陛下既然来了,为何不露面?”
“果然是你。”楚寒槿面色微冷。
苏溪漫笑着抿了口茶,并不言语。
“你给晚晚说的那些话,不就是在威胁朕吗?”
“怎么能是威胁呢?”苏溪漫在楚寒槿戒备的目光中走到他身边,附身道:“臣妾不过是想同陛下做个交易罢了,看看陛下究竟是要美人,还是要天下。”
楚寒槿抬起她的下颌:“那淑妃想如何?”
“只要陛下把虎符给臣妾,臣妾可以保证阿姐什么都不会知道。”
捏着她下巴的指尖渐渐泛白,楚寒槿的力道之大像是要捏碎她的骨头:“很好,苏溪漫,你很好,你非常好。”
“多谢陛下夸奖。”
苏溪漫轻车熟路地将手伸到他的衣领里,从中拿出了虎符。楚寒槿气的额头青筋凸起:“你会后悔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些就不是您该担心的了,臣妾……”她莞尔一笑,“自有分寸。”
楚寒槿回去时正好遇上苏杏晚在做噩梦,不知她梦见了什么,一直蹙眉,还冒了冷汗。
“不是我……不是我……”她死死地抓着被子:“对不起……对不起……你别走……等等我……别走……”
楚寒槿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没事了……没事了……晚晚……没事了……有我在……别害怕……”
但怀中的人抖得越来越厉害。
“萧奕阑!!!!!!!!”苏杏晚一下惊醒。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抚着她的后背,一遍遍重复。
“我梦到泽北了……”苏杏晚把头往他怀里埋了埋。
“我梦到了十七岁的他,红着眼厉声质问我为什么要杀他……”苏杏晚控制不住地流泪:“他说他好疼……他说他好冷……他问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苏杏晚抽泣着,楚寒槿感觉胸口一片湿润的温热。
“我知道……我知道他一定很疼……他最怕疼了……”到后面她哭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我……”
楚寒槿见她哭的差不多了,用手为她擦去眼泪:“不是你的错,不怪你,他的死与你无关,他也没有怪你。”
苏杏晚眼睛红的像个兔子:“可十七岁的他恨我。”
楚寒槿哑口无言。
是了,如果是二十多岁的萧奕阑,足够成熟也足够理智,甚至做过许多伤害她的事,所以死的时候只觉得解脱。
但十七岁的他不是。
那时的他还全心全意的爱着苏杏晚,不曾利用过她不曾伤害过她,若是知道自己最后死于心爱之人手中,必定是震惊大于痛苦。
楚寒槿从不相信鬼神之说。
“若是十七岁的他知道以后他会那样对你,肯定狠不得亲手杀了二十岁的自己。”
苏杏晚也不说话了,只是小声抽噎,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声音渐弱,楚寒槿低头看去,见她已经睡着了。
睡梦中的苏杏晚比起平时多了一份柔和和静谧。
楚寒槿描摹着她的轮廓,从额头,到眉角,再到眼尾,最后是嘴唇。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消瘦了?记得第一次见她,明眸皓齿,一双杏眼如月色般清澈灵动,朱唇微启,在大典上翩翩起舞。
不到两年的时间。
她已经消瘦的与曾经全然不同,眼窝凹陷,颧骨突出,脸颊上没有一点肉,抱在怀里单薄的像一张纸片,好像稍微一松手就会随风飘走。
她已经多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楚寒槿静静地想。
她是否每夜都是如此噩梦缠身?是否每天都活在自责和愧疚,爱与恨的拉扯中?
可是那样多的夜晚,没有人可以将她从暗夜中解救出来,当她每每从噩梦中惊醒,只能看着漆黑的窗外,孤寂的月光,一遍遍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楚寒槿不敢想也不愿再想。
他以为自己一直都是足够狠心的。
从他有记忆开始,父皇母后还有老师……他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告诉他:欲成大事者,自当心狠手辣,不能有一丝的动摇,更不可有一丝的真情。
原来要做到真正的无情,这件事情是如此困难又痛苦。
孤家寡人。
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