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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多年暗线（第1页）

离开律所的庭芳打算回招待所给未来的施逸写信，说一下这边的变化，以及她打算回县城去。就在这时她被一股香味吸引，抬起头看见不远处一个小吃摊。

她恍惚想起过去自己出摊的样子，虽然辛苦，却简单自在，令人怀念。

庭芳走过去，看见玻璃上贴着的胶字“井水豆腐”，是炸好的一份，她掏钱要买，忽然脑中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许久未想通的一件事，一下子就想清楚了。

之前在车站看见小孩跌倒时，她就应该想起来的，后来被邵洋的电话影响了，现在看见“井水”二字，终于记起了。

回到招待所，庭芳马不停蹄地写字，因为兴奋不住抖腿。写好之后塞进八音盒下的抽屉，把音乐拧了一轮又一轮。

“我这边一切都好，我没有去找邵洋，也没有找张山山，虽然被警察找了几轮，现在没什么嫌疑了。警察好像找到了什么线索，邵洋的死暂时按他杀在查。我不知道会对你那边造成什么影响，具体的我都记下来了。

我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想起你说的那个工厂了，虽然详细的记不清，但我记得院子里早先有口挺大的井，里面是活水。周在四五岁的时候，我曾经想过等她念小学了，我就找个厂子里稳定的活儿干，所以那段日子我在周边工厂转悠了一阵。但那时工厂都不怎么要人，就算要也不愿意要个带孩子的，怕没法加班加点。扯远了，我是想说有一天我从厂子里出来，现周在不见了，平时她都很老实地待在门口。我吓坏了，到处找，厂子里的保安也帮我找，然后我就看见她趴在井边上往里看，我当时还以为她差点摔到井里，吓得赶紧过去拉她，其实她就是没见过水井，而且当时水位还很高，她伸手捞了一把，尝了一口。

我当时就随口跟保安聊了两句，保安说井一直就在那儿，是口古井了，老板觉得水是财，怕破风水，所以就没动，也不让往里面扔东西，不过也没人喝。我记得那个工厂的名字，就是你说的那个。

我这就回去确认一下，感觉应该没错。你为什么这么在意这家工厂呢？接下来我还能做些什么？”

虽然各种意外的进展令庭芳短暂地欢喜，之后却难免又陷入迷茫。按照施逸原来的说法，邵洋死了之后，张山山死了，就如大厦倾颓，全部指向她，将她逼到绝路。之后她就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了，她所有的努力也不过就是让施逸再见她一面。

可现在时间乱了，事情也乱了，该来的还没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来，庭芳必须想想之后还能做些什么。

既然警察没有再和她说让她留下，庭芳就买了票启程回县城。这次总算顺利开车，一路看着窗外的景象回去，难免想到当初出来。当时她把所有身外物该变卖的变卖，剩下的也都给了哥哥们，她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

一晃这么久过去，她其实过得还可以，或许是因为要命的凶险都经历了，辛苦根本不算什么。此刻她踏上归程，虽然只是短暂的，居然会觉得眼下的心态要比当初离开时好得多。

当时她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盒子里，那个凶手就在盒子外，她明明知道却不能冒头，冒头就会死。她太憋屈了，看不到丁点希望。那感觉就像在家乡的童年，连未来是什么样都不敢想。

所以必须走出去，走出十万大山，走出灰蒙蒙的县城，寻找新的出路，庭芳一直都知道，走出去虽然艰难，但一定会有另一番光景。

这一次，她也赌对了。她走出去，终究得到了一丝火光。

回到县城，庭芳先找了个小旅馆住下，天还亮着，她想等到夜深一些再去工厂周围打探。趁这个工夫庭芳四处转转，回忆着在这里生过的快乐的，悲哀的往事，不知不觉走到了“初礼”礼品店的门口。

她犹豫了一下，推门走了进去。

店里和当年毫无差别，老板娘也不见老，看到她之后愣了半晌才起身，看着有些激动，张了张嘴竟没说出话来。

“好久不见，您还好吧？”庭芳主动开口。

“好、好着呢……”老板娘这才回过神，“你呢？过得咋样？”

“还行吧。”

庭芳轻描淡写，不愿把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过多地讲给无关的人听，也是不想他人跟着担惊受怕。

但她始终记得，施逸说一切的开始是在这里，如果这次失败，她必须提前把东西托付在这里。

只是，为什么会是这里？其实庭芳一直都有点好奇。

“没事就好，其实当初你从这儿走，我就始终不太安心，”老板娘叹了口气，“我甚至还想过报警，找找你……可我又怕是自己想多了，犹豫来犹豫去……”

庭芳明白老板娘的意思，是担心她会自杀。这个担心也是对的，如果不是八音盒突然响起来，她恐怕早已是水底一具白骨。

“现在看见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也算是咱俩有缘，你要是晚来半年，兴许这店就关了。”

“你要关店？”庭芳算着时间不对。

“是啊，开着也没什么人来，现在的小孩有点钱全去上网了，不像以前啦。”

“你能不能再开两年？”庭芳犹豫着开口，“就当是为了我。”

老板娘露出疑惑的神情，于是庭芳只得轻描淡写地说了自己怀疑女儿是被杀的，这些年一直在找凶手，现在多少有了点眉目。若是将来真的要翻案，警察恐怕也会来找老板娘问情况。

“所以您能不能再开一阵子？过两年，无论成与不成，我都回来跟您讲讲。”

事实上庭芳只是想万一注定的还会来，这个站点不能提前没了。而且她在这个世上也没有多少相熟的地方，走进这家店令她觉得安心，仿佛还能看见一点女儿经过的影子。

虽然庭芳说得很简单，老板娘却知道她这些年一定过得不易，于是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说：“行，我答应你，我就在这儿等你过来跟我说结果。你一定要保重啊，就算是为了女儿，也得照顾好自己。”

庭芳不住点头，竟有点要落泪的冲动。

纵使人间给了她太多苦难，她偶尔也会觉得人间无情，正因如此无关之人给予的不计条件的信任与关怀才显得有千斤重。

从礼品店出来，天已经黑了，庭芳打了辆三蹦子往李牧家从前的工厂去。但她不想引人注目，所以故意让车停在还有一大段距离的地方，假装找地方吃饭，自己慢慢走过去。

厂房这边一到晚上就安静，路人很少，不过院子里亮着不少灯，庭芳小心翼翼靠近，尽量不接近正门，就围着栏杆转圈。如施逸所说，这个时候工厂已经易主，也翻修过了，庭芳记得早些年来时院子里还有点暴土扬尘，现在都是铺好的花砖了。庭芳绕了大半圈，也没看见那口井。

她不觉得自己记错了，站在这里她记得更清楚，她甚至知道井应该在哪儿，但现实就是没有。那口井挺高的，下面还有水，就算是把突出来的沿砍掉，为了遮挡水，也会比周遭地面高一块。果不其然，庭芳现角落有莫名凸起的一块台子，周围有些植物，倒是不显眼，但确实是高出一大块。

她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就按施逸说的，把厂子目前的情况和她记忆里的对比都记了下来。这时园区里有安保举着手电筒朝她那边扫过来，庭芳赶紧就走了。

一不小心走错了方向，和来时走了不同的路，庭芳也不太着急，就想一个人安静走走。她早已过了害怕一个人走夜路的年纪，鬼哪里有人可怕。

就这样走着走着，等她抬起头竟现离当初林莹出事的地方不远了，河堤就在手边，沿着往前就能到。她之前没以为这两个地方离得这么近，因为工厂占地面积很大，一般走到那里下意识会觉得到头了，其实背后还是有不少条小路可以四通八达。现在看来若是有辆代步工具，哪怕是自行车，抄房子间的小路大概也就十来分钟。

那个女孩现在究竟在哪儿呢？庭芳站在河边，望着黑色的河水，心中凄凉。

就在这时，八音盒的音乐声从身后背着的包里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