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里……没啥人了。”
林姐愣了一下,也没再问详细,只是点点头:“那这样,你继续干,咱先签一个月看看。这三天的钱我也给你算。你干活挺麻利,也挺细致的,之前找的人要么就是溜奸耍滑,要么就是总不把我说的话往心里去。有的话太多,我也不喜欢。我这人独惯了,和我在一屋待着肯定闷得慌。”
“没事,我也是一个人待惯了,不爱说话。”
“那就好。”
“那我们尽快把合同签了。”
那之后庭芳就辞掉了其他的活儿,在林姐这边专心做起住家保姆。她开始在小区里频繁进出,有时候还用轮椅推着林姐出去晒晒太阳,去趟市。小区里的人逐渐认识了她,知道她是干保姆的。
小区的中心花园那常有大爷大妈在搞活动,也有溜孩子的,庭芳有时候会稍微驻足一下,和人搭两句话,混个脸熟。这样她在邵洋家楼下转悠,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她几乎每天都会去那看看,邵洋家的车在不在,也观察楼里进出的人。她注意到一个穿着朴素的小妹,每天差不多同个时间进出,口音很重,不是本地人。庭芳感觉那个小妹应该也是做家政的,但她俩买菜的时间总是凑不上,她很难直接过去搭话,会显得很奇怪。
在这期间庭芳给施逸传了信,说自己已经找到了稳定的雇主与住处,在想办法摸清邵洋以及其他两个人的位置。她传这封信其实只有报平安的意思,具体情况都在笔记里写了,每天夜里她都会在林姐的书桌上写日记。
虽然这不是她的家,不是她的人生,可每晚睡在那样的书房里,看着窗外即便入夜也不会完全消失的灯光,庭芳还是会有片刻幻觉。幻想自己换了个人生,幻想这一路走来的苦痛都是一场梦,她会试着去想自己做出怎样的选择,才有可能逃离既定的人生。
不过庭芳也就是想一想,只是想一想,她知道很多事情从她出生那天就注定了。即便结果是坏的,也不代表她做错了事情。
“你那个……是个八音盒吗?”偶然间林姐看到了庭芳的八音盒,有些好奇。
“……啊,是。”
“为什么带个八音盒?”
“这是……我女儿给我买的。”
“你有个女儿?”林姐有些意外,“你不是说家里没什么人了吗?”
“早些年……不在了。”
听她这样说,林姐张了张嘴,无声的“啊”了一下。随后默默叹了口气,说:“怪不得……”
话赶话说到这儿,庭芳也就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我想问您个问题,您觉得不合适也别生气,别理我就行。”
“你想问我,为什么一直没结婚?”林姐主动说。
庭芳点了点头。
“好像大家都对这个事很感兴趣,”林姐苦笑一声,“但在我眼里这就不是个事儿,我从来没觉得结婚是人必须的一环,就是自然而然罢了。我也谈过对象,只是阴差阳错的没走到结婚那步,再后来也没遇到特别合适的。年纪大了,也就不想这事了。”
“那……你后悔过吗?”
“后悔?这有什么可后悔的。”林姐笑更大声了,“在某个阶段,我确实很想有个孩子。过了那个阶段,也不想了。人这一辈子什么样才叫圆满,我跟你说,没有的,就算是亿万富豪也有遗憾。我是个唯物主义者,我不信命,可我也知道这世上意外太多,谁也决定不了。人与其去安排这辈子什么阶段要做什么事,不如就做好自己手头能做好的事。我年轻时做的事都是自己喜欢的,也有成就,我就知足了。”
不知为何,庭芳听到这番话,眼睛居然有点酸。她其实不能理解全部,却还是有所触动。即便她们两个看上去都是孤身一人,林姐的人生却仍旧是广阔的,她却是走在一条越来越窄的暗路上。
那种宽广豁达的心境,她这辈子都不曾拥有,也再没机会拥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