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无霜,薄雾。
骆君鹤倚靠在质子府最为粗壮的梅树,双臂交叉。小北耷拉着脑袋,怀里抱着早晨从悦丰客栈借来的食盒,站在梅树下。
骆君鹤看着他的脸,从他微耸的肩便可知这孩子又在抹眼泪了。骆君鹤是最见不得人哭的,尤其是小北。
小北长相憨厚,尤其一双大眼,何其无辜,倘若谁叫他哭,那肯定是那个人的错。谁让他天生长了一副无辜脸呢。
骆君鹤瞧着他的说道:“转过来,别哭了,多大点儿事。”
“哇……”本想安慰他,没料到他哭的更凶了,委屈吧吧地说道:“少主,我……我,我丢了咱们溪风别院的脸,我……”
“好了,不就是你鬼鬼祟祟被刘捕头拿了么,你说你大半夜鬼鬼祟祟在窥视质子府,人家不拿你拿谁?再说了人家刘捕头不也没难为你么。”瞧见他越委屈的模样,骆君鹤慌忙截断他的话,因为骆君鹤知道小北有个毛病,但凡受一点委屈,便会哭诉个不停。
倘若在徽州还好。但此刻,是在质子府,府外有官兵把守,府内某人估摸着还在气头上。这样的节骨眼上,他怎能纵容小北放声大哭,惹某人心烦呢。
一听到刘捕头三个字,小北当即止住了眼泪,抽噎问道:“少主,您认识刘捕头吗?”
骆君鹤摇头笑道:“傻小子,你觉得呢?”
小北歪着头思考了片刻,使劲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少主向来瞧不上那些个官兵的嘴脸,定是不认识的,可是……可是……”小北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个什么。
还是骆君鹤替他说了,“可是为什么刘捕头瞧见你,非但没为难你,还将你放了进来是吗?”
闻言,小北怔了一下,旋即头点的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嗯着好奇道:“那是为什么?”
骆君鹤笑着屈起食指在他脑门使劲敲了一下,“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跟没见过世面的好奇宝宝似的,打开你怀里的食盒子,本少主饿了。”
此时小北忽的想起来自己偷偷躲在质子府对面的大树后,想趁机溜进质子府的目的是什么,他是怕饿着少主,想溜进来给少主送吃食。
手刚抠住食盒盖子又忽得想起自己躲在大树后面,瞧见了一黑衣人自质子府掠了出去。觉得此事颇为蹊跷,有必要向少主汇报,于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说道:“少主,有一件事,小北觉得有必要向您汇报。小北在质子府门外瞧见一黑衣人……”
恰在此时骆君鹤斜睨着他怀里的食盒,伸手拨开停顿在食盒上的手,麻溜地掀了盖子。这个动作让小北心下一惊,竟忘记后面要说什么了。
骆君鹤丝毫不在意小北说的黑衣人。因为他一早便知这事,而且他还尾随了这个轻功不算错的黑衣人,只可惜,也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
想到此,心中不由替小六担忧起来。这些年小六身边都养了些什么人呢,一个个的没个正形。自家主子深陷官司,自己却跑去南风馆喝花酒,还是个好男风的馆子!当真是可恶!
看来回了徽州得调教几个靠谱的暗卫送过来,以免节外生枝。
小北抬头瞧骆君鹤凝重的表情,以为骆君鹤嫌弃碎成渣的点心,颇为内疚解释道:“少……少主,这个点心不是小北弄碎的,是……是门口官兵怕我夹货私藏,故意弄碎的。”
骆君鹤瞧了一眼盒子碎如东施脸上的麻子似的点心顿时没了胃口。又想起一些糟心的事,长叹一声,颇为感慨道:“哎,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啊!”
“鸡?难道少主您想吃鸡呀?小北没在质子府里瞧见鸡……”说到此小北忽得想起了什么似的,眼中亮光一闪,激动的接着道:“虽然没有鸡,但小北瞧见了一个比鸡更好的东西,少主您等着,小北这就给您弄吃的去。”
不待骆君鹤反应过来,小北呲溜一下不见了身影……
骆君鹤并不知道小北说的比鸡还好的东西是什么,亦不关心。此时他心下正为一事而疑虑。为何宰相府的的公子自质子府回去后便中了音蛊?
这音蛊到底是何人所为,小六在里面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倘若真与小六有关系,为何小六瞧见官兵封府不曾有半点慌张之色,倘若与他无关,为何不解释?这重重疑惑让骆君鹤的脚步不知不觉走到了小六的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