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骤然碎裂的眸光中,没入了眼前毫无防备的人的身体。
沈孟枝撕心裂肺的喊声几乎在同时响起,失声破音,响彻林间,被枝叶分割破碎。
“楚晋!!!”
场面一瞬间乱了起来。
方才本分安静的护卫突然拔出刀来,早有预谋般与行进了一路的同伴厮杀起来。刀刃碰撞的铮响顷刻盖过了一切响动,令人措手不及的变故下,眨眼便有几名护卫命丧黄泉。
鲜血顺着剑刃汇流成股,一滴滴砸下来。
楚晋低下头,看了眼从胸前穿透而出的一截剑尖。
剑上的纹路是羽纹,少时犯错时,这柄剑的剑背曾抽过他数次,他就是闭上眼,也能描出这把剑的样子。
可它现在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楚晋忽然捂住唇,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大股的血从他口中没出,顺着指缝滴落下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多。
他垂眸盯着这把剑,神色由不解转为茫然,迟钝地回过头去。
“师父……?”
赵裕和没有看他,手上用力,遽然抽出了剑。
一阵突如其来的失力感猛然袭来,楚晋身形晃了晃,随即踉跄着跪了下去。
剑刃垂下来,鲜红的血液滴了一路,赵裕和面上没有丝毫动容,提脚就往跌跌撞撞走过来的沈孟枝那边而去。
沈孟枝知道他是来杀自己的,却仿佛没感受到对方身上浓烈的血腥气和杀意,连脚步都没有一丝停顿,几乎是毫无知觉地被本能牵引着往楚晋那边走。
他甚至把一切都算好了。若是对方一剑刺来,自己死了,就可以顺理成章与楚晋一起死。若是他还活着,他就要救下楚晋,无论如何也要把他带走。
赵裕和提起剑。
可是却没有落下来。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袖角,转瞬把那块衣服染红,用力到手背青筋暴起,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
楚晋的头低垂着,衣衫尽数被血色濡湿,用尽最后的力气,拽着就再也不松手。
“……让他走,”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清,“让他……走。”
赵裕和站定,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
楚晋又呛出一口血,手上的力度有稍许的松开,但转瞬又狠狠地攥紧。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是公子要你杀我……是他想让我死在这里……然后顺理成章与燕陵开战……对不对?”
赵裕和没说话,但也没否认。
但楚晋不需要他的回答,他已经什么都猜到了。
从赵裕和的反常开始,他就猜到了。
为什么旧秦会让赵裕和来护送,公子为什么要派他的心腹,都有了解释。
那人料定他不会对赵裕和设防,料定他不会濒死反抗,料定这是一场手到擒来、成本最低、胜算最大的刺杀。
那个人,早在不知多久前,就把一切都算好了。
这样的一天自己等了多久?被当作一颗棋子放弃,被杀死在无人的荒野,消失得悄无声息,不留下一丝痕迹。
从第一次见到公子,他就开始做这样的噩梦,他知道自己迟早会被抛弃,所以不甘地、拼命地想要活。
他像一个将要溺水的人,挣扎在生死一线,为了活下来,他不惜一切,抓过太多救命的稻草,赵裕和、徐家人、苏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