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摄政王放心,请柬不日自会送到府上。”
二人语气言语都无不妥,可杜昶夫夹在中间,仍是苦不堪言,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生怕被这两人给波及到。却听一声轻笑自头顶传来,不带一丝情绪,却听得他一阵头皮麻。
摄政王扯了下唇,收回视线:“那就好。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了。”
等他走后,那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也终于散去,杜昶夫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气也顺畅了不少。
李晟看着摄政王徐徐远去的背影,忽而道:“杜大人,你觉得他会是哪种人?”
杜昶夫一愣,继而苦笑道:“御史大人,这还是下官上任以来第一次碰上摄政王本人,说实在的,下官实在怕哪日就步了上任奉常的旧尘,落到摄政王手里,岂不就无力回天了。因此,下官是真心想投靠御史大人,不为别的,单单是求一个出路罢了。”
李晟这才将目光缓缓移到了他身上,审视片刻,道:“可以。”
他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问:“大秦今年祭祀的地点,你知道么?”
“这……”杜昶夫一愣,“下官倒是不知。”
却听李晟一顿,道:“秋江。”
闻言,杜昶夫神色一变:“秋江?那不是燕陵的……”
如今大秦虽已建立五年,可在从前,天下还不是一统的局面,而是分割成了旧秦、燕陵和代国三个势力。后来旧秦灭代国、并燕陵,才在这片土地上建功立业,改称大秦。
而秋江,正位于燕陵故地。
选在燕陵故地祭祀,未免太过荒唐……
他这念头刚一闪而过,却见李晟注视了过来,竟然罕见地露出了一点笑容:“这地方,是楚晋选的。”
杜昶夫愣住。
“这件事,越多人知道越好。最好让徐太尉和那几个归附楚晋的大臣也知道。”李晟笑容愈来愈大,眼角的皱纹也愈加深,“七日后,秋江画舫游船,便是他们内耗的最佳时机。”
*
宫门内,一位宫人打扮的女子匆匆闪身而过,走至角落后,从怀中掏出一块圆润石子,在宫墙上轻轻敲了起来。她的手法娴熟而古怪,乍一听去显得杂乱无章,仔细分辨时,却能听出断断续续的节奏来。
与此同时,宫墙外停着一辆马车。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贴在墙边,细细辨认出了敲击声中传递的信息后,将两指抵于唇前,自舌间溜出一声清亮的哨声,模仿黄莺啼鸣,活灵活现。
那宫人听闻之后,像是得了吩咐一般,悄悄离去。
少年转身翻上马车,掀开后厢的车帘,露出其中人影。那人一头黑如瀑,高高束于脑后,玄色衣袍在坐席上如墨色铺开,衣料上金线绣落的云纹在其中沉浮,似沧浪翻涌、日照初云。少年进来时,他正微微侧脸,目光落在窗外不知某处,神色倦懒地看着风景。
正是大秦新任的摄政王,楚晋。
听闻响动,楚晋瞥来一眼:“怎么说。”
“你走之后,”听夏在他对面坐下,“御史大夫和杜奉常又私下交谈许久,似乎在密谋什么。”
“哦。”楚晋继续偏头看他的风景,“毫不意外。”
随着外面车夫马鞭一扬,马车缓慢动了起来。听夏看着窗外变幻的景色,忍不住问:“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胥方城,准备一下几日后的祭祀事宜。”
听夏听得皱眉:“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办这次的秋江画舫。谁不知道秋江是燕陵故地,你执意去那里祭祀,祭的是……”
祭的是燕陵吗?
听夏没把最后几个字说出来。他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楚晋突然转过头来,神色淡淡地看了过来。
“外面都这么传?”楚晋问。
听夏被他那一眼看得收敛了些,但仍是没好气道:“何止,私下里都传疯了。说你是大秦反贼、朝中逆党,与那些燕陵残军旧党暗中勾结。不用查都知道,这背后肯定有李派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