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几天前去王爷那里商议事情,住在那边,回来后就感染风寒谁都不见。这是丘勇近七天里次见到世子,他的心里像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因为,若梅失踪,连管事的姑姑也不知她的去向,今日丘勇带来换灯烛的两名婢女是新委派的。
丘勇看世子在埋头写字,他默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等侍女一换好灯烛就连忙往门外退。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前脚才踏出门,世子的声音后脚就传来:“丘勇你留下。”
“世子,若梅姑娘回乡探亲去了。”丘勇立马知情识趣地道,这也的确是管事姑姑给出的答案。
祝绝脸色一沉,手中用力,几乎捏断笔杆,但他的声音却平稳无波,“无妨,反正小王最近身体也不好。不过,我想问问,韦侧妃怎么知道若梅之事的?”
丘勇显而易见的猛地一抽气,跪倒在地,叩头道:“世子饶命,属下,属下那是喝多了,一时口快,但是属下已经嘱咐田金栋那厮不要外扬,谁知道他会泄露给韦侧妃。世子,不关属下的事啊。”
祝绝的心口好像堵了一块大石,让他呼吸不得。他其实并不知道若梅的事怎么被寿王现的,刚才不过是诈他一下,排除可能性而已,谁知道一句话就让丘勇全部交代。他想起密室里盛开的那一朵血花,眼睛慢慢变红了。
丘勇半天没听到世子说话,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但他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毕竟不过是女人争风吃醋的事而已。就在这安静地氛围中,他突然听到一声轻笑。
呵。
世子的衣摆慢慢凑到丘勇的眼前,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噌地一声响。
那是丘勇的佩刀被拔出的声音,他抬起头,看见世子举起刀。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后退,口中语无伦次道:“世子饶命,不关我的事啊。”
然而就在丘勇惊恐的眼神里,世子反转刀柄,一刀捅在自己腹部。随后,钢刀被扔在丘勇面前,世子一把拉开房门就往外奔跑,一边跑一边还喊道:“来人啊,抓刺客。”
丘勇甚至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被捆翻在地,世子掏出手巾,狠狠塞在他的嘴里,堵得他呼吸都不能顺畅。他瞪大眼睛,嘴里唔唔地想喊冤,可没人能听懂他说什么。
“杖毙。”世子冷冷道。
一名侍卫脸色迟疑道:“世子,这么大的事,又好不容易留了活口,应该禀告霍统领和王爷才好处死。”
另一名侍卫则道:“属下立马去请医官来为世子诊治。”
“全都给我站住,我说杖毙,做不到就都给我去死!”祝绝道。
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阴冷的世子,侍卫们噤若寒蝉,没人再敢提出异议。刑凳很快从偏房里被抬出来,一声声板子拍打皮肉之声响彻院内。
祝绝听着那击打声,突然想起了“宝贝”,这声音一听便知道丘勇也穿着“宝贝”在身上。他冷冷一笑,挥手让人停止。
“去衣再打。”
行刑的侍卫对视一眼,却不敢违拗世子的命令,去扯丘勇的裤子。
丘勇用力抬起头,他的眼睛和祝绝的一样通红,但里面充满了不解,愤怒,痛恨。
祝绝面无表情,眼看着丘勇的臀部几下就肿的老高,渗出鲜血,慢慢地他身后一片模糊,原本嘴里还时不时出的唔唔声最终变为无声。丘勇就像一块早已烂透的猪肉,趴在刑凳上一动不动。
“世子,他没气了。”一名行刑的侍卫探过丘勇的鼻息后,声音低落地道。
祝绝晃了一下,他受的伤也不轻,鲜血染透大半衣衫,好在他血流度向与常人不同,所以至今没有昏厥。他缓缓走上前,也在丘勇的鼻端探过,这才坐倒在地,突然呵呵笑起来。安静的夜里,其他人都屏住呼吸,这笑声显得格外诡异,好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世子!”霍远的声音响起。他髻歪斜,甚至没来得及整理,显然是从睡梦中被叫醒。他到底还是来了,尽管祝绝严令院内的人出去,不代表院外没人听到动静。
然而霍远已来迟。
丘勇的尸体被抬出去,侍卫们有的清洗地面,有的去叫医官,霍远架起浑浑噩噩的祝绝,将他放在躺椅上,扯开衣服检查伤口。
只一眼,霍远就看出这伤是自己刺的。他身为侍卫统领,往日的训练和任务中受过无数的大小伤。而他手下的侍卫也是他亲自调教,如何用刀,如何使力,他都了如指掌。祝绝这把戏,岂能逃过他的眼睛。
霍远目眦欲裂,可他还不能作。于是他安静地等医官为祝绝包扎伤口,等婢女将祝绝清理干净扶到床上,等所有人都退出去。
“你们去院外守着。”霍远道。
霍远看着所有人都远离房门,他平静地关上门,实际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前,一伸手死死掐住祝绝的脖子,他的声音隐忍而又愤怒,“为什么?你为什么陷害他。”
祝绝的手象征性地扒拉两下霍远,然后就听之任之地躺在床上,好像就由得霍远把他掐死。
霍远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放开。
“咳咳。”祝绝咳嗽两声,嘶哑着嗓子道:“我要为若梅报仇。”
“什么?”
“是他泄露我和若梅的关系,害她惨死,不该偿命么?”
“你听谁说的?”
“是他自己亲口承认泄露给别人。”
霍远倒退两步,惨笑道:“就为这个?为了给她报仇?你知道王爷怎么查到那姑娘的么?”
祝绝捂着伤口坐起身来,脸色苍白,“难道不是因为他泄密?”
“哈哈哈哈。”霍远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滑落,“她那天从你房里出来,被一直蹲守的杏姑抓个正着。杏姑一直想知道你冷落韦若君的原因,但之前她每次出去都是丘勇带着,又和另一个婢女一起,故而一直没被怀疑。就那天因为刺客的事,她单独出去,和现她的杏姑起了争执。此事刚好被五弟看到,说与我听,我觉得此事事关重大,才禀告王爷。”
霍远放下手,苦笑不已,“若不是丘勇为你遮掩,你们早就东窗事。你要报仇是么?杏姑、五弟、我、王爷,甚至韦侧妃,我们才是你的仇人,你杀啊,我就在你面前。”
“若梅最大的仇人不是别人,正是你。是你不分轻重,是你心存侥幸,是你不自量力管不住自己的欲望,把她推入火坑,现在却迁怒在别人身上。”
“呵,祝绝,我本以为你即使懦弱,即使没用,但是至少你善良。如今,你还有什么,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懦夫,你甚至比不上你深恶痛绝的李鸿!”
霍远字字句句,如同锥心之刺扎在祝绝的心里,将他刺地体无完肤。
祝绝愣在那里,仿若一尊没有生命的木雕,没有一丝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