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化急忙去推,那阵人形烟雾就掉落榻下,没有出任何声响,同时李化听到这股人形烟雾说道:“父亲你这是做什么?”
说完,人形烟雾仍旧往床榻而去。
李化非常害怕,和妻子仓皇逃出内室,口中惊呼不断。那个小孩儿跟在他们身后,口里急切的喊着父亲、母亲。
李化仓皇逃到小妾的屋里,嘭的一声关上门,胸口的那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匀,低头就看到那个小孩儿已经站在膝前,用孺慕的眼光看着他。
李化惊骇不已,问道:“你为何总是要跟着老夫?”
小孩儿回道:“父亲容禀。我本是苏州人氏,姓詹,六岁时父母双亡,只好跟着哥嫂过活,但哥嫂嫌我是个累赘,将我赶到外祖家住。一天我在外祖家门外玩耍时,被那个妖僧迷住,杀死在桑树下,后来我就被他控制,替他做事。从此,我含冤被困九泉之下,不得脱身转世,幸好父亲让那妖僧伏法,儿这才得以沉冤得雪。为了报答父亲的大恩,儿愿给父亲做儿子,给父亲颐养天年。”
李化说道:“人鬼殊途,你怎么能和我们一起生活?”
小孩儿说道:“父亲只需要给儿准备一个屋子,给儿子铺好一个床榻,每天只需给儿准备一碗冷粥就行,其余就没什么事了。”
李化答应了小孩儿的要求,命人给小孩准备了一间屋子,铺好床榻,小孩儿高兴不已,独自一鬼在那屋子睡下了。
早晨起来,小孩出门过户十分熟稔,好像这就是他自己的家一样。小孩听见李化的妾在哭死去的儿子,他问小妾:“珠儿死了几天了?”小妾回答已经死了七天,小孩儿想了想道:“现在天气严寒,尸体应该还没腐烂,试着挖开坟墓看一看,要是尸体还没损坏,儿可以借着那个躯壳活过来。”
李化知道了,大喜,和小孩一起去了珠儿的墓地,叫人挖开墓穴一看,珠儿的躯壳还宛若生前。李化乍然见到爱子,心中悲痛,正要抚尸痛哭,回头一看,小孩儿已经不见了身影。
李化诧异,命人将珠儿的躯壳抬了回去,刚在床榻上放好,就看到死去多日的珠儿,眼珠子在眼皮下转动,不一会,珠儿就睁开眼喊着要喝水,一碗热水喝下去,珠儿出了一身汗,跟着就坐了起来。
众人见珠儿死而复生,欢喜异常,再加上重新活过来的珠儿聪慧机灵,和以往痴愚迟钝的样子大为不同,对他的宠爱比起以前的珠儿来,就更甚一筹了。
到了夜间,珠儿就僵卧在床上,毫无声息,众人惊诧,翻动他的身体,而珠儿却直挺挺的躺着,如同死了一般。众人惊愕,以为他又死了,天亮时,珠儿醒转过来,就像是大梦初醒一般。
李家人围上来,关心的问珠儿到底生了什么事,珠儿答道:“当初我跟着那个妖僧时,像儿子这样被他驱使的还有一个人,叫哥子。昨晚我没能及时追上父亲,是因为我在和哥子告别呢。如今,哥子在地府,给姜员外做义子,半夜时,他来邀儿去地府玩耍,方才刚用那白鼻子马儿将儿送回来。”
李化的妻子问:“儿在阴间看到珠儿了没有?”
“珠儿”答道:“珠儿已经转世投胎去了。他与父亲本来没有父子缘分,不过是金陵城的严子方,来讨百十千的债而已。”
当初,李化在金陵做生意,欠了严子方货款没有给,后来严子方死了,这件事也就没人知道了。李化现在听“珠儿”说起这件事,大感惊诧。
李化妻子又问:“你在阴间看到你惠姐没有?”
“珠儿”答:“儿没有看到惠姐,等儿子再去地府打探再来告知母亲。”
过来两三天,珠儿告诉李化妻子道:“姐姐在阴间过得很好。她嫁给了楚江王的小公子,满头珠翠、遍身绫罗,一出门,前呼后拥的跟着百十个人开路,十分气派。”
李化妻子伤感道:“怎么惠儿不来归宁?”
珠儿道:“母亲切勿伤心。人既然死了,便和阳间的一切了断了,和阳间的父母亲情也就完全做了切割。假若有人和阴间的人详细讲起阳间的旧事,可能会猛然想起来一些。昨晚托姜员外的福,儿才有缘见到姐姐一面。”
珠儿详细向李化妻子讲起了在地府见到小惠的情形,“姐姐让我坐到珊瑚做的床上,儿就和姐姐说起父母亲对姐姐的种种思念之情,姐姐听得想睡觉。儿后来和姐姐说,‘姐姐在家时,喜欢绣并蒂花,不小心被剪刀刺破手指,血染在绫子上,姐姐就着血迹,绣上了赤水云,如今,母亲一直将那副绣品挂在床头的墙上,看到那副绣品,就如同看到了姐姐。’我问姐姐,姐姐将这些都忘了吗?”
李化妻子听得泪眼蒙蒙,她忙追问,“惠儿怎么说?”
珠儿继续道:“姐姐这才想了起来,脸上有了悲戚之色,说:‘我会和夫君说,我要回家看望父母亲。’”
李化妻子问女儿什么时候回来归宁?珠儿答:“这个儿子不知道,大约快了,等儿再去打探清楚回来告诉母亲。”
一天,珠儿告诉李化妻子说:“母亲,姐姐在回家的路上了,她的仆人很多,请母亲多多准备些酒水饭食。”过了一会,珠儿又跑到内室对李化妻子说:“母亲,姐姐来了!”说完他又匆匆跑了出去。
只见珠儿搬了把椅子放在堂屋,说:“姐姐先坐在这里稍稍休息一下,不要太过于悲伤哭泣。”众人都看不见堂屋里来了什么人,只有珠儿一人在忙前忙后的招待。
珠儿领着众人在门外烧了些纸钱,又往地上洒了些酒水,之后,返回屋里向那张椅子说道:“姐姐的随从暂时先回去了。”
小惠说道:“我以前盖的那床绿缎面被子,曾经被蜡烛烧了一个豆大的洞,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