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霏霏中,有位私塾的老先生来道观拜访异史山人,一阵秋雨一阵凉,师徒两个清修之人,倒也不觉得冷,但这位老先生毕竟上了年纪,于是,异史山人体贴的燃了个炭盆,在木炭的哔啵声中,应小徒弟的要求,老先生缓缓的讲了个叶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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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阳有个姓叶的书生,文章诗词样样精通,在当地一众读书人中十分出众,但因为他时运不济,总是屡试不第。
有关东人氏姓丁名乘鹤的人来到淮阳县当县令,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了叶书生的文章,大为赞赏,立刻就命人将他召到县衙,两人聊得十分投契,丁县令为能结识这样一位才子而高兴,当即就聘用叶书生为他的幕僚,还时不时赏赐一些银钱财米给叶秀才贴补家用。
叶书生参加县试时,丁县令在学政面前说了叶书生不少好话,叶书生因此得了县试第一名,有了秀才功名。
丁县令对叶秀才寄予厚望,待他参加完秋闱,丁县令拿到叶秀才的文章,看过后,击节赞叹,对叶秀才的文章大为推崇,觉得叶秀才中举那是板上钉钉了。可哪里知道,秋闱放榜,叶秀才依旧是时运不济,名落孙山。
叶秀才落榜,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乡。他对视他为知己、对他寄予厚望的丁县令十分愧疚,觉得辜负了知己,心中十分不安,落榜的痛苦和对知己的愧疚一起折磨着叶秀才,短时间内叶秀才就形销骨立,人也变得痴痴呆呆如同那木偶般,毫无生气。
丁县令得知的叶秀才的情况,命仆人将叶秀才请到县衙,温声劝慰开解他,叶秀才在知己的劝解之下,自落榜后憋闷许久的情绪终于爆,他哭得十分伤心,对丁县令越感激。丁县令见叶秀才如此伤心,心中也不好受,对叶秀才更是怜惜。他与叶秀才约定,等他这次任期结束,就带叶秀才一起进京北上,叶秀才对丁县令如此厚爱自然是十分感激,答应了下来。
叶秀才告别丁县令后回到家里,闭门不出一心读书,以期下科秋闱能一举夺魁。但奈何造化弄人啊,叶公子一病倒下了,丁县令得知好友病重,日日遣人去探病,送医送药,但是,叶公子药汤吃了不少,病却一直不见好。
丁县令因为触怒上官,被罢官了,即将卸任归田。丁县令给叶秀才写了封信,上面写道:“愚兄本已经定好往东去往家乡的日子了,之所以还没走,就是在等贤弟,贤弟若是早上到,那我们晚上就能出了。”
送信的仆人将信送到了床边,叶秀才躺在床上,拿着这封信啜泣,他对送信的仆人说:“请你回去后转告大人,我这个病一时半会的好不了,让他先走,不必等我。”
仆人回去后,将叶秀才的话告诉了丁县令,但丁县令不忍心丢下叶秀才独自回去,便留下来一直等着。
过了几天,门子突然通报叶秀才来了,丁县令大喜,忙出去亲自将叶秀才迎了进来,他问起叶秀才的近况,叶秀才说:“因为在下的病,害得大人一直等我,我实在是过意不去,不过,如今幸好可以跟随大人远行了。”
丁县令也不多废话,立刻命令仆人收拾行囊,一早就出返乡。
到了丁县令的家乡,他请叶秀才做了儿子的老师。叶秀才住在丁府,和归田的丁县令日夜相处,讨论文章诗词,好不逍遥。
丁县令的儿子叫再昌,已经十六岁了,但还不能写出八股文章。不过,丁公子十分聪慧,只要是文章诗词,他看过两三遍,就能背诵且不会忘记。在叶秀才的教导之下,仅过了一年,丁公子就能作出优秀的八股文章,很快,丁公子就考上了秀才。
叶秀才将自己之前参加科举以及平时所作文章一起默写出来,交给丁公子背诵,丁公子参加秋闱,现恩师叶秀才压中全部七题,他轻轻松松中了亚元。消息传到丁府,自然是阖府欢庆,叶秀才也觉得十分欣慰。
丁老爷一天对叶秀才感叹道:“只不过是贤弟平生所学的一部分,就令犬子中了亚元,一举成名,但贤弟却长期怀才不遇,如那美玉蒙尘,可叹可叹!”
叶秀才淡然一笑,说道:“这都是命罢了。能借再昌之手让我的文章得到认可,这也是扬眉吐气了。让天下人知道,我半生沦落,并不是因为我的文章不好,只不过是我运气差了些而已,我心愿便已了啦!并且,我能得到您这样一位知己,已此生无憾,又何必,非得脱下这身秀才的白衣儒衫,去换上那绯色官袍才算是有出息呢。”
丁老爷为知己的豁达感动,他也笑道:“还是叶兄豁达啊,老夫倒是着相了,哈哈哈!不过,愚兄依旧觉得,贤弟不继续科举实在是可惜,贤弟在愚兄这里耽误了不少时日,贤弟不若还是回乡参加秋闱为好。以贤弟的大才,是必中的!”
叶秀才听了丁老爷的话,面有悲色、闷闷不乐,并没有回答丁老爷的话,丁老爷见好友如此神色,倒也不好再劝。不过,在丁公子进京参加春闱时,丁老爷嘱咐儿子为叶秀才捐个监生,以报答叶秀才的教导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