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餵?」
帶著幾分睏倦的迷迷糊糊的聲音傳來,周愷猜測對方多半是沒看來電顯示就按下了通話鍵,亦或是早已將自己從聯繫人中刪除。
「是我。」他說道。
那頭沉默了許久,片刻後傳來的聲音已經清醒了許多。
「什麼事?」
周愷把玩著打火機,冷而強硬地開口,「出來。」
別墅的臥室里,貝季風眉頭深皺。
他踏下床,來到窗邊,果然就見那輛黑色的雷克薩斯大喇喇地停在院子外。貝季風深嘆一口氣,隨意地在白色的背心外套了一件長袖襯衫便跑了出去。
周愷醞釀許久,他試圖展現出自己從容、溫和的一面,而不是去挑起另一場對峙。然而,當貝季風走近,當他清楚地看見對方頸肩交界處的那些淡淡的吻痕,傲慢與憤怒又一次翻湧上來。
「你們在一起了?」他沒頭沒尾地問道,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質問。
複雜的情緒迅爬上貝季風的臉龐,那雙淺棕色的眼眸中有不耐、有同情,也有幾分竭力掩飾的厭煩與疲倦。
周愷閉了閉眼睛,自知很難堪。
「別這麼看著我,你以為我想這樣嗎?」他如同一頭受傷的野獸在低低地咆哮,「從第一次在片場看見你,我……」
「別說你喜歡了我五年,更別說你了我五年。」貝季風打斷他的話,這些台詞他聽夠了,尤其是——貝季風輕嘆一口氣,「別假裝深情,周愷。」他的語氣並不強硬,也沒有帶著責備的意思,貝季風平和地陳述著事實,「你說的這五年裡,你身邊的人從來沒有斷過,更別說在我們戀愛的時候,你還有別人。」
周愷喉嚨一哽,「那不一樣。」他蒼白地爭辯著。
貝季風只是搖頭,不明白有什麼不一樣。他也不懂周愷究竟想要從自己身上獲得什麼,情感的慰藉?還是得不到的鮮感?
「你呢?你喜歡過我嗎?」周愷無力地靠到車門上,「我從沒見過你像昨晚一樣生氣,從你走進包廂到離開,你知道我也在裡面嗎?」
「我知道,你摟著楊澤宇不是嗎?」貝季風冷冷一笑。
周愷無言,因為貝季風從始至終都沒看過他一眼,他以為他未曾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不過,即使注意到了,恐怕也不會有什麼不同。
「你不在乎。」
「我說過,我不是會大吵大鬧的人。」貝季風的雙手交叉在身前,清晨的風吹得他有些冷。
周愷不甘心地追問著,「你沒回答我的問題。」
貝季風沉默了一會兒,他發自內心地反問,「喜不喜歡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驚訝、受傷、失望的情緒匯聚到周愷的眼睛裡。
貝季風緩緩說道,「你真的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僅憑一份喜歡的心意就能走到最後?我從來沒有騙過你,在我說去試試的時候,你很明白我對你抱有的好感沒有你對我擁有的多。但即使如此,我一直在努力,努力支持你的事業,努力給你驚喜,努力成為一個能和你比肩的人,而你卻變了,你不再支持我,你否定我的一切,更試圖把我變成另外一個人。」
貝季風伸手,熟練地從周愷的西裝外套里摸到了煙盒與打火機。他是努力了解過他的。
「周愷,兩個人在一起是要努力的。」貝季風點燃了一根煙,「努力之後磨合出來的信任、依賴,不會比最初的那份驚艷遜色。同樣的道理,」他垂下眼眸,「就算是再濃烈的一見鍾情,也會被一次又一次的傷害消磨殆盡。」
周愷的雙唇數次翕動,他注視著繚繞的白煙從貝季風粉色的唇間呼出,迷濛了他的側臉。
即使清楚地知道答案,周愷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你……能不能再和我努力一次?」他啞著聲音問道。
貝季風熄滅煙,搖了搖頭。
相鄰的別墅里,楚沐站在二樓的落地窗邊,在半透明的窗簾的遮擋下隱秘又安靜地注視著小路上的那一幕——黑色的雷克薩斯邊,兩道身影並肩而立。
小王子蹭弄到他的腳邊,輕輕叫了一聲。
楚沐黯然地垂下眼帘,蹲下身,微涼的手心一下、一下地撫摸著柔軟的白毛。
兩天後,貝季風與劇組的工作人員率先飛往雲南。《破光》的取景地位於雲南騰衝市北部的一座小村寨里,從申城出發,需要先途經昆明的長水機場,第二天中午再轉機飛往騰衝市。
一路顛簸,又攜帶了許多沉重的攝影器材,從駝峰機場出來的時候,包括貝季風在內,幾乎大部分的工作人員都顯露出了濃濃的疲態。然而從機場到取景地還有近兩個半小時的車程,早兩個星期抵達的陳依特意安排了大巴前來接機。
貝季風一邊幫工作人員將器材搬運上行李艙,一邊瞧著陳依往機場出口的方向張望。
「還有誰?」他瞭然地詢問。
陳依解釋道,「葉佳銘和他的助理。昨晚他的經紀人給我打電話,說是今天到,我尋思正好可以和劇組的大巴一起走,差不多都是這個點落地。」
她敲了敲手腕上的錶盤,話音剛落,貝季風就看到一個背著棕色雙肩包的大男孩飛跑過來,一頭耀眼的金髮張揚又充滿著朝氣,撲面而來的活力絲毫不像是經歷了一場長途旅程。而與之成鮮明對比的是拖著行李箱的助理,踏著沉重而蹣跚的步伐緊跟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