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水到了,言宣让她倒少许水进去(感觉有五六滴水吧),“一般如果你没什么把握的话,就倒少点,磨墨的时候,水挺关键的,如果你水倒多了,墨锭打滑在其次,浸湿了变软了,可能磨出来的墨就是一坨一坨的,墨水也淡。你加一点,磨的时候再加点便是。”言宣缓缓道。
“那若是真加多了呢。”
“那就倒出来一些呗。”言宣一本正经地道,“你别把砚台弄坏了就没事。”
李期邈看着这石块做的砚台,陷入了沉思,这么硬,是怎么才能砸坏的。
“然后是墨墨姿势。”言宣拿过李期邈手上的墨条,食指于墨条顶端,拇指和中指夹在墨条两端,身体平直,姿势端正,墨条垂直于砚台,“食指按上去重些,手掌轻轻使得墨条打转,不能直直地推。”
墨条和砚台出一声艰涩的如石块划过玻璃的声音。
“也不能斜着推。”是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李期邈感觉自己耳朵不好了。
“要均匀而缓慢地磨墨。”言宣用墨条在砚台上打圈,过了一会儿,他提起墨条,继续道:“像这样,粘稠状就好了,你现在拿墨条试试。”
李期邈接过墨条,也试着提了提。
“那现在研墨的差事就交给你了。”言宣坐回位置,饱含鼓励地道:“行吗?”
“好。”李期邈坚定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小期邈。”言宣勾唇,清冷眉眼上满是笑意。
言宣蘸了点他刚磨好的墨,在砚台边上刮去多余的墨汁,提笔在宣纸上写下第一个字:“三。”
挥笔飘逸,落笔毫不拖泥带水。
李期邈刚开始还很拘谨,僵硬着重复着言宣刚才的动作,但后面磨着磨着便被言宣的字所吸引。
有些人一举一动都尽显优雅,李期邈沉浸在言宣的一撇一捺之间,但手上动作也没停,李期邈偏头看着他行云流水般在纸上留下一个个文字。等一张宣纸写完,她放下手中的工作顺手放在桌旁。
言宣写的忘我,李期邈看的认真。
不知过了多久,等言宣搁笔后,李期邈便拿着第一张宣纸开始欣赏了起来,虽然她不怎么懂书法,但那毫不脱泥带水的笔触,那干净的字体,以及自带风骨的笔画,无时不刻不吸引着她。
李期邈拿着那宣纸看了良久,眼睛一眨不眨的,言宣都怕她要把这宣纸盯出个洞来,李期邈好似下定了决心,她转过头来,注视着言宣,一字一句地道:“言宣,我想学书法。”
“好啊。”言宣没有犹豫地道。
“不过,我没怎么学过毛笔,可能得从握笔开始。”李期邈感觉自己有些自不量力了。
“反正我们来日方长吗。”言宣笑道。
也是哦,李期邈放心了,“那老师,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我就拜师。”她放下宣纸,四处张望,看到一个茶壶,她摸着壶壁,有些温热,倒出些茶水,正要跪下,言宣皱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制止了她的动作,“拜师就不必了。”
“啊,为什么?老师你不收我这个徒弟吗?”
“如果你要拜师我就不教你了。”言宣道,“你想要的东西只要我能满足,尽量说就行,不需要这些俗礼,我们同辈相交。”
“行吧。”李期邈站了起来。
见她好像还要说什么,他转移话题,“你不是想学书法吗,我给你研墨,我先看看你的提笔动作。”
“哦,好。”李期邈忽然就紧张起来了,她拿着笔,一时间脑袋有些空白。
言宣叹气,他直接上手,按着他的手一边教一边写字。
一股如清晨露珠般清幽的香气充斥着鼻腔,李期邈低着头,有些木木地看着自己被控制的笔尖,听着耳边男人平静沉稳的声音慢慢地道:“你先这样,然后在这样。”
她努力集中着精神看着手下慢慢浮现的字,努力把耳边的声音过滤成一个无感情的机器音。
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慢慢地进入一个名为书法的世界。
慢慢地描摹着他的字体,又在临摹后破土出属于自己的风骨。
言宣放下了她的手,让她自己试着抄写着,就好像第一次学自行车一样,磕磕绊绊的,有时候手劲大了,便在宣纸上留下一滩墨迹,有时候写的慢了,还没写完呢,墨就干了,又得重新添个一笔,而那一笔就显得十分明显。
关于这点,李期邈只能自己写多了摸出点规律来了才能很好解决。
而这个握笔姿势,握的时候还好,本来她以前也学过,但是吧,就是下笔的时候,哪哪都不习惯,不过,想想若是用她现代的握笔姿势,算了,慢慢适应吧。
李期邈就不信了,自己怎么也是有一手好字的现代青年,不能到了古代,字就离经叛道了起来吧。
整整一个下午,李期邈都在练字,直到门外有下人传膳,她才转动有些僵硬的脖子,站了起来,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后知后觉地听到了自己肚子咕噜叫了两声。
看着眼前的狼藉,唯有那言宣写下的宣纸还是干干净净的,其他的不提也罢。
李期邈和言宣快地将地上那一堆废掉的宣纸处理掉,言宣拿着她最后勉强能看的书法道:“不错,一下午能写出这样很不错了。”
“言神,你别硬夸了。”再怎么说她也是写过字的,不是单纯的七岁小童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言宣严肃地道:“假以时日,必是一方书法大家。”
“好好好,吃饭吃饭。”李期邈红着脸,推着言宣出去,言宣道:“我先把你的书法放下。”
晚膳更加丰富,十几个碟子摆了满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