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有心插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正当韩若冰犹自思虑如何操作才能让区块买卖合同的签订得以完美实现时,庆北油田市场迎来了它的春天,又有一大批石油淘金人涌入庆北县,进行市场考察,一时酒店、招待所人满为患,大街小巷操着外地口音的人众渐渐多了起来。
这一切源自于江小爱的山起公司起3井出油的新闻报道。
新闻布的及时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延庆市日报社社长盛赞该新闻稿件布时效性、真实性、准确性的同时,对江小爱的新闻敏感性给予高度评价。日报社睦邻友好单位,延庆市广播电视台,也来感谢信。
韩若冰的消息来源是邱牧阳,而邱牧阳消息的来源,不言自明。江小爱兴奋地告诉邱牧阳她被夸赞的整个过程,极尽渲染。她说该新闻有年底得本社新闻金奖的可能,届时应该至少有3ooo元奖金,到时候请他吃饭。邱牧阳笑着答应。
而韩若冰听到消息后,却无论如何笑不出来,不但笑不出来,还有稍许忐忑,“是不是玩大了”的想法,在他脑海沉浮不定,直至显山露水,默然而定。
同样忐忑难安的还有庆北县石油勘探开办公室主任莫圣章,他身处这熙熙攘攘、纷纷扰扰的鼎沸场面,正自索思无处,却接到一个来自上级部门的电话,是延庆市石油勘探开指挥部石进江指挥长的秘书夏不凡:“莫县长,你好,我是莫不凡,呵呵呵,没想到一则新闻,一个电视新闻报道就把庆北石油市场搞得沸沸扬扬,现在庆北油田风云变幻,石指挥长也不甚了了,恐上面责怪,您看您能否抽个时间汇总一下情况,石指挥长还是很想能和您当面聊一下庆北石油市场现在的情况的,好对下一步工作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您看……”
“好的,莫秘书,我明白,尽快整理,去之前,我和你联系。”莫圣章额头不禁渗出冷汗,他感觉莫不凡虽若温言细语,听似平心定气,但句句“诛己”、针针见血,无处不在的杀机,隐约可见。寥寥数句已让自己的“罪行”毫毕现。
一:我延庆市距庆北县近7o公里,延庆市的报纸、电视新闻报道都出来了,我勘探开指挥部却没有接到你身处庆北县城的莫圣章一个电话,你这庆北县石油勘探开办公室是摆设吗?你可以说身处现场,对此竟一无所知,还要我指挥部给你前线办公室打电话,你这工作作风该怎么评价?
二:石进江指挥长也是在电视新闻得知的消息,起山公司一口油井每天5o方,这消息震撼程度已经让周边投资人蜂拥进入庆北县了,你们还作壁上观?到现在没传来消息,让本来一手抓石油勘探开的石进江指挥长也云里雾里,怎么向市委汇报?
三:鉴于你现在的情况,来当面汇报吧,也就是你来延庆市负荆请罪吧。
莫圣章立刻安排下属四处打探消息,并安排其秘书王顺喆汇集整理:“下午就写好,明一早到延庆市汇报去。”
“莫主任,同事打听的都是外围消息,想知道细节,不妨把起山公司韩总叫来,详细说一下现场情况,也或者干脆把几家矿业公司老总都叫来开个小会。这不就简单明了,事半功倍了吗?”王顺喆自命不凡,欣然建议。
“我正有此意,你打电话,现在立刻让他们马上来。”莫圣章急火攻心,脑袋一团乱麻哪还有这思路,只不过不能在自己秘书面前显现出自己已乱了方寸,失了领导形象,硬生生做了一次“英雄所见略同”的戏码而已。
这也怪不得他失了平日的领导水准,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他石进江不但是石油勘探开指挥部指挥长,最主要他的身份是延庆市管经济的常务副市长,延庆市政府十一大常委之一。一旦得罪,抹掉自己这个副处级还不在反掌之间?
……
“老二,井口装置放喷压力控制好没?等压力稳定了,上驴头装置,慢慢抽汲,多坚持个几天。”韩若冰始终不忘井口装置压力控制,是想“细水长流”,他还是担心合同没签订,井下原油已经耗尽。他见孟凡千领命转身欲走,又把他唤住,并示意打电话的邱牧阳一块过来。邱牧阳只好挂了江小爱的电话,这个女人中邪了,一早晨4个电话了,除了第一个电话涉及新闻消息外,其余3个电话基本属于没事找事,无中生有。
“你们俩自己协商一下,分别约人出去喝个酒,诉诉苦,就说资金链断了,为了起山a区块有资金顺利生产,我要卖掉B区块,1。5亿。”韩若冰看了一眼孟凡千:“你可以说,不想跟我干了。”扭头看邱牧阳:“你,始终记着你是庆北项目部的干事,至于怎么说,你可能比我还会忽悠。”
韩若冰见邱牧阳有厌烦的表情,略一思顿:“你们只管服务单位领导和矿业公司部室职员即可,矿业公司老板们,还是我来吧。”他又转身唤谢雨文:“驴头早有了,雯雯,你准备一下试油工人安装劳务费,老二联系、安装好了,随时准备打款,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拖欠劳务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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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钻井队的劳务费也付了吧?账上还余多少?”韩若冰渐感资金不足,捉襟见肘。自己当初可是9oo万在手的,半年时间所剩无几。
“钻井队劳务费余款4o万已付,二哥那块7天合计18万,昨天试油队2万,晚上宴会费用2万,项目部红包3万,现在账上资金不到25万。”谢雨文就是山起公司后勤部长的角色,其地位之于山起举足轻重,人前,除了石油工程不参与,当然也参与不了,其他如材料购买、人员工资管理、财务报销结算,合同、税务管理等无不一揽包收并事必躬亲;人后,侍奉韩若冰左右,也是起居用度,亲力亲为。对山起的财务状况她了然于胸,韩若冰随口一问,她便脱口而出。
之于孟凡千,韩若冰的命令从来都是令出如山,不疑不问,急急如律令,开了Q7呼地就出门了。
“老三,要不你这两天,还是尽量回项目部待两天。我这里这两天来访的人可能多点,避个嫌吧。”韩若冰表情淡然。
“大韩,这是要赶我哈。”尽管邱牧阳知道这事情背后必有隐情,韩若冰的安排肯定是有所道理,但一想到项目部那旱厕的烈烈骚风,不免心头还是一震。他本就对韩若冰昨晚的欲言又止心生厌烦,一听他说,还是改天吧,就愤然起身的,此刻又见他如此安排便有鄙夷不屑之意,但又见韩若冰语气坚定,只得隐忍不言,默然以应。
“嗨,山起公司,噢,请讲……好的……那与会人员是……我们需要准备什么材料?好的……我通知韩总,马上到。”谢雨文挂掉固定电话转身给韩若冰说:“石油勘探开办公室王顺喆秘书来电话,通知部分矿业公司老板立刻到他们办公室开会,想听取咱们起3井出油后对庆北市场影响的建议,了解下一步各矿业公司的勘探计划等。”
“嗯,该来的总要来,这就出。”韩若冰又略一沉吟:“雯雯,把区块采矿权买卖合同条款再核实一下,咱方责任尽量规避不利因素。这锅馒头,应该快出笼了。”
……
不得已,邱牧阳慢慢吞吞上车,漫无目的地在庆北“井”字型街道作信马由缰。
韩若冰还是顾及所谓安全问题,拒绝了邱牧阳假意随行的美意,还是那个理由,需要留有后路,拒绝邱牧阳于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坚决不能给外人以其参与起山公司任何事务的印象。
邱牧阳自然知道韩若冰给的回答必然如此,但还是禁不住假惺惺提了两句,无非不是因为自己依旧被蒙在鼓里,他是极力想参与其中的,急切地想在危难时刻,帮助一下大哥韩若冰,哪怕只是出谋划策、查漏补缺,而此刻,自己空负一腔热血、一怀斗志,却报“国”无门,这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已远不同于技痒难耐,是有种凄入肝脾的感觉,不,是弃如干皮。孟凡千这个莽汉都不辞劳苦、埋头苦干去了,而自己却被晾晒在一边。自己空负一身武艺,难以施展,这是怀才不遇吗?是怀“猜”不与。
邱牧阳便疑团种种、心有千千结,不给参与机会,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把自己置身事外,去那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人间”。
车很慢,他单手扶盘,一边嘬烟一边吟唱着食指的大作:
受够无情的戏弄之后,我不再把自己当人看,仿佛我成了一条疯狗,漫无目的地游荡人间……我还不如一条疯狗!狗急它能跳出墙院,而我只能默默地忍受,我比疯狗有更多的辛酸……
“我心有疑团,却拳拳在念,我无计可施,我一筹莫展,今日晴好,西湖看看?”
潜意识里翻起一种孤独感,让邱牧阳思绪乱飘,他唱诵着食指的名句,最后无意识地狗尾续貂了一哈,他停了车,拿起电话准备打给江小爱,但瞬时他又犹豫了,对着绿色图标沉吟良久,最终放弃。此刻,之于他和江小爱,应该是最敏感也是最关键的时期,稍有不趁便乱了节奏,破坏了这情感大餐的别致风味,自己必须以静制动,小火慢烹,让“食材”固有的滋味慢慢释放。
车经北街,将欲拐向西湖的路上,却见一骑三轮车老妇的身影,异常熟悉。
“顾影的妈妈?”邱牧阳下意识地停了车,再次确认,红色工装,略有驼背,果然。他是见过她的,那日便是顾影帮她推的三轮车,他看了一眼三轮车箱,果然如那日一样,车内一摞折叠好的纸箱并散落几个矿泉水瓶。他便往前又行驶了二三十米,车停靠路边。
天气异常寒冷,水是不能喝得,他下车,边回身迎那妇人边将两半瓶子娃哈哈水甩洒在路边,却有冰坨在内,未能倒得干净,堪堪将近,便忙不迭地递了过去,那妇人连声道谢。
“姨,这么冷的天还不回家?”见那妇人脚踏欲走,邱牧阳却没撤身,拦了去路,没话找话。
“时间还早,我再捡点东西”妇人心存疑惑,却因他给了矿泉水瓶的原因,依旧笑意盈盈,脸上的皱纹便深刻起来,一脸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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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牧阳泛起一阵悲悯的同时,却想着下面怎么办?
“姨,你有联系方式吗?我住在这条街东头,二层白楼,平时也积攒了很多废纸箱的,你要是需要可以联系你去取,不要钱的。”邱牧阳向街东方向指了指,便又随手摸烟,上衣口袋拿烟塞嘴里,右手去裤兜摸火机,碰到了钱包,计上心头。
“呵呵,我没有电话。”妇人尴尬地笑着。
“那现在去?”
“不了,一会就回家了,该吃午饭了,不能让孩子自己忙活。”
“3月25日,今天周末,顾影不上班,在家?”邱牧阳心里想着,更坚定了自己的计划。
“好的,姨,再见。”火机掏出的一刹那,他猛地转身,背风点火。他云手把控小手指勾曲力度恰到好处,钱包掉下来的姿势也如瓜熟蒂落,矫若惊龙,一如神来之笔。
他便急走出去五六步,却没有呼唤声,他觉得不对,怎么个情况?这不说话,收了?里面可是有自己身份证、银行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