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戈打量着他,觉得他比上回来,可温和太多了。
他回道:“成,小店怎么说也是路亭县的老字号了,三五两年肯定不会关张!”
蒋奎只是笑。
杨戈拿着银锭转身下楼。
不一会儿,打完老掌柜的杨戈,抱着两瓮酒上楼来。
适时,铜锅里已经滚开了,咕嘟咕嘟的直冒热气。
“水开啦,可以下肉了!”
杨戈放下两瓮酒,拿起蒋奎面前的碗给他调小料。
蒋奎靠在椅背上,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他忙活,突然说道:“谢了!”
杨戈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旋即就笑道:“您听谁说的?”
他知道蒋奎说的是什么。
但蒋奎的信息来源,将决定他能说些什么。
蒋奎低低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沈伐。”
杨戈无声的嗤笑了一声,将手里调好的小料碗放回蒋奎面前,叹着气道:“我就知道,肯定是那个大喇叭!”
蒋奎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咧着嘴无声的笑:“你这可不像是下属该有的态度!”
杨戈提筷夹起一筷子羊肉放到滚开的铜锅里,涮了涮后就夹到蒋奎碗里,搅了一圈小料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尝尝!”
蒋奎依然提起筷子,夹起羊肉送入血盆大口里咀嚼了两下,立马就竖起大拇指:“鲜活,真鲜活!”
杨戈坐到他对面,拿起自己的饭碗给自己调小料:“伱们哥仨可把我给坑苦了!”
蒋奎嘿嘿的笑:“俺这不就登门赔不是来了么?”
杨戈:“你是想知道,你那俩兄弟让我给你带了什么话儿吧?”
蒋奎:“难怪沈千户一直说,你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杨戈提起搅小料儿的筷子,送进嘴里尝了尝味儿,又提起醋瓶往里少少的加了一点:“你大……雷大侠托我转告你,说他知道了,说他回家等你,让你好生将息着,活着回家!”
蒋奎听言沉默了片刻,伸手抓起身旁的酒瓮,粗暴的拍开后猛然灌了一大口,哈着酒气说道:“仔细说说、仔细说说!”
杨戈想了想,尽量详细的将那日雷横与刘猛找上门来的事情经过,叙述给蒋奎听。
一边说,他还没忘了涮着羊肉往自己碗里捞……忙活了大半,他是真饿了。
蒋奎听得很仔细,只是不住的喝酒,动都没动面前的筷子。
待到杨戈说完后,他才忽然怪笑道:“你运道不错!”
杨戈:“这还不错?”
蒋奎灌下一大口酒液后,嘿嘿的笑道:“那日你若使的不是乱风腿,当场就得死!”
杨戈终于良心现,往他碗里挑了一筷子羊肉:“啥意思?”
蒋奎依然没动筷子,仰在椅子上、闭着眼喃喃自语道:“老五性子烈、气量又小,他是真奔着杀俺来的,老大宽厚些,但老五要杀人,他也不会拦着,他们是瞧见了你使乱风腿,才按下了杀心……”
杨戈忍住吐槽这厮废话文学的冲动,涮着羊肉摇头道:“没明白。”
蒋奎又抱起酒瓮猛灌了一口,捋着嘴角缓声道:“想不想听听,俺们兄弟几个是咋闹掰的?”
杨戈:“您要想说,我就听着!”
蒋奎“嘿”了一声,目光渐渐空洞,好一会儿又摇头道:“算了,不想说了!”
杨戈夹着羊肉等了许久,结果就等来了这个,登时就忍不住说道:“您这就没意思了,把人好奇心吊起来,又不说了,那不是诚心逗我玩儿吗?”
蒋奎无声的笑了一声,抱着酒坛子又喝了几口酒后,才有气无力的问道:“闾山那一战,你知道一些吧?”
“知道一些!”
杨戈又往他碗里添了些羊肉:“您别光喝酒啊,多少吃两口菜!”
说着,他主动揭开另一翁酒的泥封,倒出一碗一口饮下……嗯,有点甜,比白酒好入口、比啤酒更烈。
蒋奎还是没动筷子,自顾自的说道:“关外那破方,人命就好比野草,老爷不痛快了要收人命,鞑子不痛快了也要收人命,边军不痛快了还他娘的要收人命……”
“俺们哥几个原本也没想过要做啥大事,就想找个不服管、不服收的好方,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看谁不顺眼就干他娘的一刀!”
“俺们干过鞑子,他们不就仗着马刀快,杀人如割草么?”
“俺们的刀比他们更快,杀他们也如割草!”
“俺们也干过朝廷,一帮不争气的废物,打仗打不赢也就算了,连脸都不要了!”
“还他娘偷偷摸摸的给鞑子上贡?俺肏他姥姥!”
“现在想起来,那些日子是真他娘的快活啊……”
“睡醒就骑着快马,出去砍人!”
“回家吃饱了酒肉、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