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說法讓崔阿姨想起應辛這段時間的不對勁,立馬同意老張的觀點。
醫生一直在場注意著應辛的情況,突然道:「他醒了,你們要跟他說什麼話趕緊,他現在能聽到。」
「應辛,」邵老爺子摸著小糰子的腦袋,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慈祥一點,聲音聽起來柔和一點:「乖孩子,你很聽話,爺爺沒說要把你送走,邵臣生病也不怪你,大家都盼著你快點好起來……你聽到了嗎?應辛?」
應辛緩緩眨了眨眼,平日簡單的動作此時好像被放慢一樣,眸底滾動著潤澤的水光,似是泫然欲泣……他看起來非常難受,面白如紙,透著一股不正常的潮紅,神志散亂,也不知道到底聽清楚沒有。
醫生餵了點水,應辛眼神還是木木的,當看到邵臣湊上前的臉時,眼睛才慢慢有了點亮光。
醫生喜道:「有效,繼續說。」
邵老爺子急忙扶住床欄,一遍遍重複剛才的話。
現場一片寂靜,只有老人鎮定又急切的喊聲和呼吸機內微弱起伏的氣息,到了關鍵時刻,大家屏氣凝神,在心裡默默祈禱著奇蹟能夠降臨。
衛斯林被這緊張的氣氛嚇得忍不住抽泣起來,寧雅雯將他抱到一邊。
明明是白天,窗外卻一片幽暗,大片大片的烏雲遮蔽了天空,白熾燈下她的臉色顯得分外陰沉,與邵孟輝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濃濃的不甘。
竹籃打水一場空,這小孩真是他們的克星。
醫生翻了翻應辛的眼皮:「你們平日誰跟他關係最好,過來跟他說兩句話。」
邵老爺子將孫子讓到跟前,邵臣擦了把眼淚,有些六神無主,再如何早熟他也只是個五歲的孩子,此時不知道要怎麼做。
老張作為整件事情的旁觀者,此時也顧不得避嫌:「小少爺,你只要告訴小糰子這次的事跟他沒關係就好了。」
先前爺爺做過示範,邵臣湊到應辛耳邊,聲音有些許哽咽:「應辛,我生病跟你完全沒有關係……你們遞給我的袋子我一直拿在手裡,沒有跟誰換過,我生病不關你的事……你別害怕,爺爺不會把你送走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一起長大……」
垂在一邊的小手指動了動。
醫生欣喜:「有反應了有反應了。」
所有人被趕出病房,焦急的等待過後,他們得到一個好消息:「病人的體溫降下來了,最危險的時候已經渡過,大家可以放心,現在讓他休息一會兒。」
話音一落,走廊上的空氣為之一輕,壓在眾人心頭的大石頭都被搬開。
一牆之隔,邵臣站在觀察室前看著被重打上點滴的應辛,一動不動。
邵老爺子看了看邊上沒動過的午飯,嘆了口氣。
為了顯示自己身為父親的威嚴,邵孟輝放下碗筷,板著臉問邵臣:「怎麼不吃飯?」
邵臣:「……」
邵孟輝:「醫生說應辛待會兒就能醒,現在先把午飯吃了。」
邵臣:「……」
邵孟輝咳了聲,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邵臣?」
邵臣終於有反應了,他看著邵孟輝,冷冷地問了一句話:「是你要把應辛趕走的?」
邵孟輝:「?」
「誰說的?」邵孟輝下意識否認,想到人證們都在這裡,改口:「只不過是氣話而已,誰知道他會當真……再說了,有你護著誰能趕他走,誰還敢趕他走!」
「你爸是太擔心了,」寧雅雯攔住火藥味十足的兩人,將當時的情況描述了一遍:「邵臣,別跟家裡人慪氣,這件事跟你爸確實有關係,但也不能全怪他。」
邵孟輝眯了眯眼,這是想把屎盆子都扣自己頭上?
寧雅雯使了個眼色,邵孟輝嘖了聲,只好吃下這個啞巴虧:「對,都是我的錯,等小糰子醒來我親自給他道歉,行了吧?」
邵臣觀察兩人神色,覺得他們沒說假話,心頭怒火稍歇。
兩人俱都鬆了口氣,本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又聽他問:「我生病的時候,你們為什麼要罵他?」
寧雅雯手心出汗,面上卻蹙起眉頭:「誰罵他了,你當時都那樣了,誰還有閒心管他,我可一個字都沒說過他……好了邵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等應辛醒了我們跟他說清楚,這件事不怪他讓他安心就好了。」
邵臣紋絲未動,連眼神都未變分毫:「你說我過敏『全是因為應辛貪吃把袋子換了過去』。」
這句話是早上老張脫口而出的原話,邵臣一字不漏的複述出來,「哪個袋子被換了?我記得手裡的袋子沒被人換過。」
寧雅雯登時一僵,應辛性格軟弱好忽悠,加上自己一通指責,他對當時的情景就模糊不清,以為真是自己的錯。
但邵臣不一樣,他記性奇好,有邏輯講條理,一旦找出一點漏洞就會發現很多不合理之處,到時候自己就圓不上了。
這也是她當時為什麼要趁著邵臣醒之前將罪名給應辛坐實,時不時在老爺子面前上上眼藥,小孩子順理成章就被送走了。
誰知道應辛會突然發病。
本以為只是解決一個小麻煩,沒想到會引火燒身。
好在他們在角落裡,邵臣的聲音不大,為了息事寧人,寧雅雯只好自認倒霉,一副恍然又懊惱的樣子:「這麼說是我看錯了,我當時以為應辛跟你換了袋子才導致你過敏的,都怪我,沒弄清楚就亂指責人……邵臣,我要跟你說聲對不起,也會向應辛表達我的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