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商務車匯入車流,邵臣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完全看不見了才往學校里走。
東方薄薄的雲霧中升起一團紅日,映照著他孤獨一人的身影,與周遭勾肩搭背、成群結隊的男孩子們形成鮮明的對比。
……
傍晚,嘉華幼兒園。
臨近放學時間,幼兒園門口圍滿了來接孩子的家長,老師在講台上提醒每個小朋友拿好小水壺,小手背到身後,叫到名字的才能出去。
應辛一隻小手背著,另一隻小手放在畫紙上,奮筆疾書。
沙沙的聲音引來同桌注目,吉帆湊過去:「應辛,你畫一天了,這什麼啊?」
應辛沒說話。
吉帆又問了一遍,才聽他道:「哥哥的生日禮物」
哥哥?
吉帆覺得奇怪,應辛不是獨嗎?
不過他也沒追問,有些羨慕道:「你畫得真好看,過幾天我也要生日了,你能給我畫一幅嗎?」
應辛一頓,扭過頭:「好看嗎?」
上次畫畫他得了第一名,上台領獎的時候班上很多男生發出古怪的噓聲,應辛知道這不是讚美的意思。
他今年剛轉學過來,對班上同學不熟悉,又因為體質太弱不能做劇烈運動,時常一個人坐著畫畫,沒跟他們一起玩過。而且,他對別人視線里的善意和惡意很敏感,知道他們不喜歡自己,也不想湊上去。
他以為自己的同桌也是這樣。
「當然了,老師都說你畫得好看。」吉帆朝教室後排看了眼,緊張道:「你可別把我跟他們看成是一夥的,費書成他們幹的事跟我沒關係啊。」
第一次搭話被應辛回應,吉帆可興奮了。
應辛是插班生,也是班上長得最漂亮的小孩,好多女生想跟他坐一起,是他靠著體重和身高優勢搶先占了這個位置……本以為能收穫一個小小的、可愛的同桌,誰知應辛太安靜,之前幾次搭話都沒理他,他都有些泄氣了。
正想多說兩句。
「吉帆,」老師叫他的名字:「帶上你的書包出來,你媽媽來接你了。」
吉帆連忙拿起書包,怕明天來應辛又不理他了,鄭重道:「就這麼說好了,明天我們再討論畫什麼,不准說話不算話啊。」
連珠炮似的說完,生怕應辛反悔,不等對方回答就轉身跑了出去。
吉母差點被自家小炮彈撞倒:「你跑什麼跑,是不是又欺負同學了?」
吉帆大呼冤枉:「我只是和同桌說話,怎麼會欺負他。」
吉母老早就知道兒子班裡有個身體不好的同桌,老師格外照顧,玩遊戲都會單獨開闢一個座位讓他坐著觀賽,每天在家長群里都能看到這位小朋友安安靜靜的身影。
她往教室里探頭,一下子在亂鬨鬨的孩子堆里找到安靜畫畫的應辛,腦後扎著個小揪揪,午後的陽光落在他臉上浮起一層淡金,抿起的小嘴透著微微的櫻粉色。
——太漂亮了,簡直就是每個家長的夢中情崽!
吉帆趁機炫耀;「應辛還答應了給我畫畫呢!」
吉母帶著他往外走:「得了,看給你高興的,既然小朋友身體不好,你就多照顧照顧。」
「那當然了,」吉帆挺挺小胸脯:「他的飯都是我幫他打的。」
兩人正好與來接應辛的邵臣和老張擦肩而過。
邵臣抿了抿唇,問老張:「張叔叔,如果我跟爺爺說想轉到這個學校,他會同意嗎?」
第6章
老張實話實說:「我覺得,可能性不大。」
門口被擠得水泄不通,耳邊是鬧哄哄的家長,隔著玻璃喊自家孩子,嗓門大得震人耳膜,全無紀律和秩序可言,就這種環境,邵老先生怎麼可能讓小少爺來讀。
邵臣收回視線,他原本還矜持地等著前面的人走完,然而人不僅沒少,反而越來越多。慢慢地他也被家長急切的心情影響,踮起腳尖朝里窗戶里看。
應辛勾勒完最後一筆,拿起紙張抖了抖,上面的橡皮屑隨之掉落,他滿意地欣賞了會兒,捲起畫小心翼翼放進書包里。
身邊的小朋友6續減少,往日應辛不在意,只需要等人全部走光,自己再慢慢出去就行了。
可今天他也撐著桌子頻頻往外看,期待著從人群中看到邵臣的身影。
老張怕擠到邵臣,把他拖到空地上:「先等人散散,現在太擠了。」
邵臣點點頭,索性扭頭看牆上的榮譽榜,竟意外發現應辛的名字,打發時間的消遣一下子變得津津有味起來。
他剛下學,身上還穿著普林斯國際幼兒園的校服,黑色西式西裝外套,排列整齊的鋥亮紐扣從領口貫穿而下線條流暢,袖口別著的金色袖扣與胸口的金色校徽相呼應,暗藍色底調肖似軍裝外觀,是根據學生個人身材量身定做,最能突出幼崽獨特氣質的縮小版海軍制服……哪怕兩頰鼓鼓的嬰兒肥也無法破壞那種嚴肅感,使原本就表情冷淡的邵臣看起來更加難以接近,渾身上下透著股貴不可言的整潔感,與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
……哪怕站在角落裡,回頭率也是百分百。
好不容易等人走完,邵臣總算來到了教室門口。
應辛看著身邊的小朋友一個個被父母叫走,有些羨慕,或許還有點自己也沒察覺到的失落,直到看到邵臣,失落瞬間化為驚喜,應辛在心裡小小歡呼一聲,抱起書包就往門口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