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盐听他这样的笑,想起先前有桩事没和他说,“节前,何律师上门的。爷爷单独找他的。”
“我知道。”
他知道就好,旁余的汪盐不关心。
她抹着眼霜上床来,孙施惠侧身来,手撑头看她,看她躺下。听她偶然提何宝生,孙施惠其实是不忌惮的,因为何宝生不至于跟她说什么,他不敢。除非他执业证不要了,他合伙的事务所不开了。
溽热夏夜,关在这样的冷帐子里,香气萦萦。孙施惠由衷地赞扬汪盐,“你如今在这个家,比我像个主人。”
“孙施惠,你反思反思,你的那些爷爷叔伯们,为什么没有一个敢开口跟你借钱”
“我反思个鬼。我懒得听他们哭穷。你看看爷爷早二十年,会不会听他们半个字。那群人无外乎守着爷爷的软肋,一家子骨肉的狗屁话。买房子要借买车子要借,小孩上学要借,滚蛋吧。”
“凉薄鬼”汪盐嗔他。
凉薄鬼来捞她,“那给我看看你多热情”
次日,一早阿秋来喊他们吃早饭。
昨晚剩下的冰鲜黄鱼,阿秋就弄了雪菜黄鱼面。
孙施惠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呢,汪盐起来了,她要去昨天事故的门店。要阿秋先下她那碗吧,“你别管他。他起来再说。”
岂料人家阿秋头一个主子还是施惠少爷。站在门口,也要喊臭小子起,“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起来弄点鱼汤面,正好醒酒。”
孙施惠没应答,只要汪盐把门关上。
里头衣帽间换衣服的汪盐,一时听阿秋这么体恤的话,居然稍稍有些吃味,不是吃味阿秋没把她放第一位,而是,她好像还不如一个老保姆懂某人。
对着穿衣镜戴她的一对耳环时,一只没拿稳,掉到地毯上。
汪盐弯身去拣,正好最底下一个抽屉没合缝,她去抽拉合上的时候,才现那截抽屉里全是孙施惠用过或者过时的一些傍身饰品袖扣、领带夹、腰带绊扣、没油的火机最点眼的过是他们领证摆家宴那晚,绕在汪盐头上的那块腕表。
他急着去见合作的赵寅轩,一气之下,绞了表带。
汪盐事后找过,问他放哪了,他也只扔了。要汪盐别管了。
眼下,汪盐从那抽屉里拾出这块断了的表。思忖之余,搁进自己包里了。
她整妆完毕,出来的时候,干脆不识趣地喊床上人起来。“阿秋不是要你起来吃鱼汤面吗”
床上的人,趴在枕头上,说些不要脸的话,“你要么端给我,我就在床上吃。”
汪盐“好。等我服侍你坐月子的时候。”
孙施惠笑出声。也翻身来逗她,“别说,真能男人代劳,我愿意替你生。你不是怕疼吗”
“滚。”汪盐学妈妈催爸爸起床那套,“天好,我要晒被子。”
陈茵女士当真这样,难得一个星期天,爷俩想多睡会儿,陈女士就在客厅里,朝着两个房间里的人来回喊,起来,我要晒被子。
汪老师牢骚得很,这家里那么多被子,你偏我和盖着的这条过不去
孙施惠和他那倒霉催的老丈人差不多,“别闹。我待会起来我晒。”
汪盐不信,不信他能记住且会干这么婆婆妈妈的事。
某人浑来劲了,“我今天啥都不干了,就坐在院子里晒被子,你别不信”
汪盐一时拿他没辙。
孙施惠再懒懒躺着看她几眼,“你也心疼心疼我,都是我在付出,你在享受”
汪盐没等他话说完就走了。
她没时间陪他在这轻佻、胡言乱语。
去爷爷院里吃早饭前,她绕到琅华院里,一来想看看她昨晚一役后的情绪,二来,汪盐确实有事求她。
琅华在院子廊下支了个跑步机,难得没跟她那懒骨头的侄子一样。汪盐走近的时候,也由衷地赞叹琅华,“果然美丽的女人都是愿意和时间战斗的。”
琅华的脑回路不觉得是赞美,反而觉得汪盐阴阳怪气。声色场合从来没输过的孙家大小姐,眼睛毒辣,一眼看出点什么,“嗯,你的时间都拿来夜间战斗了。”
汪盐今天通勤妆领口,系了条简约的吊坠结丝巾。
孙施惠昨晚的话还在耳畔,汪盐却不以为然,她确实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人,但如果闺蜜情谊的视角,她会鼓舞闺蜜每一份动心的情绪。
有时候,情绪也是一种价值。
女生告白也从来没什么。只要对方值得。
但很显然,昨晚孙津明让琅华受挫了。
汪盐今天事多,她也知道琅华心高气傲,她们如今的关系,实不到交心的地步。既然不能到鼓舞,那么先暂时安抚吧。“我昨晚抽你送的烟了,好有趣。”
跑步的人一身的汗,斜睨的目光,“谁送你了,是你要的。”
汪盐从包里拿出那只表,“姑姑认识的人多,眼光也好,能不能帮我修复一下这块表带。”
她说的是修复,不是换。
“你开什么玩笑。”琅华从跑步机上下来,拿毛巾擦汗,一看就知道出自孙施惠。他是这个牌子的忠实用户。
琅华目露几分嘲讽,“原装就是原装,原配就是原配。你不知道他戴这些玩意,从来不换不修的吗”
“嗯。这块除外吧。”汪盐坚持,她和琅华说实在话,“因为我也买不起同款赔给他。”
她想把这块修复一下。份外,送块她买得起的。一份是赔,一份是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