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锦想说什么,可每每话到嘴边又先憋红了自己的脸,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头一回办这事儿,她有点不好意思。
空气中飘荡着诡异的沉默,忽然,展鸰噗嗤一笑,好似没察觉到她反常似的道“有个事儿,我跟席桐想跟你商量一下,希望尽量征得你的同意。”
一听这个,褚锦也顾不上旁的,本能点头,“你们说。”
展鸰和席桐交换个带着笑意的眼神,“我们想着,这府城内外的两家新店,分你两成干股。”
话音未落,褚锦就猫踩尾巴似的蹿了起来,巨大的动作把桌上的茶杯都带翻了。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洒了满桌,顺着桌面滴滴答答淌下来,那圆滚滚的杯盖在桌上咕噜噜的转着圈儿
她一张小脸儿再次红到紫,忽然结巴了,有些无措的抖着被打湿的衣袖道“你们,我不是,哎呀”
她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好似被人看了个透彻,脸上热辣辣的,都快臊死了。
“你先别急着胡思乱想,”展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这是我们很久之前就反复权衡的结果,占便宜的是我们,应不应,在你。”
褚锦哭笑不得的看她,一双亮闪闪的眼睛里满满的都写着不信,“我手里平白无故被人塞了底价几千两银子的干股,这还是吃亏”
你这慌还能扯得再烂点儿么
展鸰笑着推了她一把,“先叫丫头替你换身干净衣裳吧,出来再说。”
褚锦张了张嘴,到底也觉得满身茶水茶梗的不雅,一咬牙,先脚步匆匆的往后去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分,褚锦换了套烟蓝色的长裙出来,脸上也平静了许多。
重新落座之后,她便单刀直入道“姐姐,我知道你们真心待我,可这个,我真不能要。”
自己不过帮人物色了一座铺面,怎么就能收这么重的礼回头若是传出去,她爹头一个不应
经过刚才的插曲,她的心情已经平稳多了,再张嘴也不觉得多难,“其实我才刚是想借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光,托你们带我一个,我用手头的几百两银子入个股,也好有个入账,多少是个盼头。可你这一张嘴就送干股,我倒是不敢再提这个了。罢罢罢,此事就此作罢,日后也休要再提”
她摆了摆手,又重重吐了口气,显然是真打算收心思了。
皆因近日褚清怀已经略略松口,她琢磨着自己和夏白的婚事也就这两年了,难免要为将来打算。
如今她还是褚家姑娘,一应日常开销都有褚清怀支应,可来日与夏白成了家,难不成也要跟婆家开口夏白爹娘早逝,更是指望不上。
而如今又不打仗,夏白这个五品武将也实在没多少油水,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人名下几个庄园、几亩田地的出息,日常开销倒罢了,可若再算上人情往来,恐怕不会多么宽裕。
他们这样的人家,节流是不可能节流的,那么也只好开源。
受贿是不能受贿的,更不可能做其他违背良心、触犯律法的事儿,可不管褚锦还是夏白,俩人都不是什么擅长钱生钱的料子,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求着展鸰和席桐这对儿经商有道的前辈拉他们一把。
但褚锦张扬了小二十年,何曾知道“求”字怎么写想的挺好,未曾想到真要开口了却这么难
更不曾想到,自己还没说什么的,人家好像全都明白了
展鸰和席桐跟她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非常了解这个姑娘的心性,当下也是觉得好笑。
这种事儿,有什么不好意思张嘴的
“你先别急着推辞,”展鸰道,“我跟席桐也是郑重琢磨了许久的。”
“你也知道,我们的大本营在黄泉州,如今又多了海边那一摊子,能分到这头的精力就更少了。且这三处相距甚远,只怕即便出了什么事,也是有心无力、鞭长莫及,少不得求到你们头上来。”
“你们不爱占人便宜,难不成我们就能朝人张口了么这日后真要正经运作起来,即便没有生死攸关的大事,杂七杂八的小事儿还多着呢一回两回是情分,三回四回呢亲兄弟尚且明算账,更何况你我都是有家有室的人了,便是不为咱们自己个儿,好歹也替日后想想。”
“说句最实在不过的话,到底你同褚大人和夏白在这里,又根深蒂固的,等闲人轻易招惹不得,一家客栈若得了你们背后撑腰,能省多少麻烦你们平日也不必管,只求假使哪日有个什么突然的事故,好歹跟前还有人照应,我们也不必手忙脚乱,等到了没法收场才得到信儿”
等展鸰说完,席桐适时给她递上不冷不热的茶水,又对褚锦点头,“确实是我们两个的意思,你若不收,我们心里也没底,保不齐要担心你不尽心。”
他说的这大白话也未免有些太过直白,褚锦一听,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自然知道席桐没有恶意,不过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将事情圆的滴水不漏,倒叫她不知该怎么拒绝了。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平白拿人东西实在非她所为,约莫褚清怀和夏白也是同样的态度。
两边你来我往争了半日,最终都各退一步
褚锦用一成股的银子,认了一家客栈新店两成股,算作三掌柜。两边都说好,她只管季末年底分红利,再就是遇事帮忙协调,绝不会擅自干预店铺经营运作。
于是皆大欢喜。
两下都是爽快人,又当场签了合同,这事儿就算成了。
展鸰还跟她开玩笑,“不拉着小夏一起么”
褚锦摆手,“他是正经官身,到底要顾忌朝廷脸面,官不与民争利,也只好落在我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