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已吩咐部下,将他送去政事堂。”游淼说,“若陛下传他,这就去将他带来。”
赵却摆手道“不忙,朕还没想好。”
书房内又恢复肃静,赵道“唐晖活着一事,是怎么回来的,又是何时回来的,为什么没有死,万万不可朝外宣扬,此事若提前泄露出去,谁说的,朕就砍谁的脑袋。”
三人忙躬身应了,游淼听到这话,就知道唐
晖的前途不会太惨,赵要他们为此事保密,必然是打算再次启用唐晖了。
“臣还有一事。”游淼又道。他心知此刻须得趁热打铁,必须连带着涂日升的事,也一并求到情。游淼一开口,赵便算到他内心所想,问“涂日升”
“是,陛下,涂日升并无反心。”游淼大胆道。
“这还不算反心,什么算是反心”赵倏然怒道,“是不是要亲自杀进皇宫里来,活捉了朕才算反心”
游淼蓦然被这么一吼,登时吓了一跳,李延与平奚忙使眼色,示意他不可再说,游淼却蹙眉,硬着头皮道“陛下,涂日升为的也是江州、夷州的百姓能吃上一口饱饭”
“罢了。”赵冷冷道,“此事我自有计较。”
游淼看着赵,忍不住又道“陛下,此刻乃是用人之际,涂日升自知必死”
赵冷冷道“我说,够了,游子谦。”
游淼只得缄默,赵又道“都下去罢。”
平奚与李延退下,游淼站着等赵再说句什么,孰料赵却道“你也退下。”
游淼有点意外,暗道方才或许是触了赵的逆鳞,然而此刻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躬身退出了书房,御花园里,平奚与李延正在交谈,等他出来,游淼满脸忧色,行止匆匆出来。
李延正等着游淼,上前道“你答应了涂日升,饶他性命”
游淼道“没有。”
平奚安慰道“那便罢了。”
李延附耳小声道“不要再在陛下面前提涂日升之事,你跟了他这些年,还不知道他何处是逆鳞”
游淼不得不点头,他确实清楚,以赵其人,什么都好说,就是不能提到谋逆,叛军,甚至皇位上的事,一提说不定就要翻脸。带着大军出征前,赵就已经对涂日升这厮表现过反感,当初那咬牙切齿的神情,恨不得押回来后就当场处决。
然而涂日升对于天启来说,其人的象征性十分重要。毕竟这是赵掌权后第一次面对叛军,处理此人的态度,直接关系到以后会不会还有农民起义军,又或是朝廷与百姓的关系。
罢了,既然一时走不通,只得押后再谈。反正涂日升一事至少还能拖个天。想到这里
,游淼又朝李延问道“陛下似乎还有点什么事要说,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李延答道“此战一结,开春就要朝北方用兵了。派人去前线当监军。”
平奚道“本来的计划是李治烽打头阵,但这样一来,就得让前线聂丹退守扬州。现在唐晖归来,说不得作战计划还需有变。所以凡事都只得先搁着。”
游淼点头,三人便在皇宫后门散了,游淼回政事堂去过夜。
当夜,一名小厮来报,宫中来了人,游淼此刻正在给唐晖治伤,唐晖一回来,游淼不敢声张,只援请了茂城中出名的医生,开了几副药,外敷的内服的,一并预备着,唐晖背上的疮都烂得生了蛆,要割去坏肉,再涂上膏药。唐晖只闷着,一声不吭,游淼便小心地挑开疮,上药。
外头侍卫敲门,游淼前去一开门,却在月光下与赵打了个照面。游淼蓦然一惊,赵眉头深锁,低声道“在外面等。”
游淼只得点头,赵便进了房,随手带上房门,游淼起初听得房中唐晖一声“陛下。”便悄无声息。
赵与唐晖低声交谈了许久,断断续续,声音压得甚低,游淼约略能从那只言片语中猜到两人对话的全部内容。无非是赵的安抚,告诉他回来了就好,但语气中仍是带着责备的。
他让唐晖将功折罪,并会安排诏告天下,告知文武百官与一众百姓,唐晖宁死不屈,又被鞑靼人剜去双眼,如今归朝,将血战报国。接下来还有地砖的轻响是唐晖磕头,捣在砖地上的声音。游淼只是安静听着,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
赵在说这些话时,内心想的都是什么他的声音如今充满威严,已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三殿下。
那年的唐晖鞍前马后,几乎就是赵手下最得倚重的武将了,聂丹不在朝中,赵的一应命令,都由唐晖代为施行。说对赵忠心耿耿,绝不为过。游淼本以为赵的反应是抱着唐晖痛哭一场,又或是给他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怒而斥责他从前种种。
但无论怎么猜,游淼都猜不出现在赵带着威严的语气。他知道唐晖归来,赵有悲痛,有欣喜,有愤怒,然而这些情愫,赵居然都把它们压住了
。
不多时,赵推门出来,游淼不一语,推门进去。
赵“做什么”
游淼低声道“给唐大哥上药。”
赵“稍等会儿,朕有话与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