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能慌乱,脸上一派镇定之色,坦然地继续道:“没有异议的话,我就先后撤了,朋友你自行取舍。”
说罢,龙冉缓缓退步后撤,直至消失在层层瘴气之后,少年一直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视线,良久才看向地上的一叠质朴兽衣,口中吐出两个字,轻声道:“有趣。”
梳洗罢,龙冉却犯了愁,绕路在时间上恐怕来不及,不绕路与一位嗜杀的如域境强者同行?说实话,龙冉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整理心情,重又回来的他,却看见了一位俊美如天神下凡的少年,他正嘴角含笑,看着龙冉。
少年脸庞棱角分别,碎遮眉,一双明亮如天上星辰的眸闪着光辉,妖美的桃花眼下点一颗泪痣,左脚踝戴一只赤金镯,一身兽衣没有遮挡住他的魅力,反而平添了自然纯净的真实感,虽才经杀戮,身上却没有杀气,像是上好的璞玉不沾血污。
少年像不食烟火的仙人,赤足站在血淋淋的尸体旁,与背景对衬之下格外突兀。龙冉看了几眼,遗憾道:“是我考虑不周了,没有为你准备一双鞋子,望朋友莫怪。”
少年凝目托肘,点头道:“你这少年倒是有趣,知我凶杀竟不避远,不是粗鄙之人,就是聪慧人,我观你不是前者。在下樊戥,星戈戥,字严律,荒外浩广,却是寂寞的紧,在下想交你这个朋友,不知朋友名讳,要去往何处?”
龙冉见对面性情不似作假,心中不做犹疑,坦然回礼道:“龙冉,尚未成年,家师未曾给字。不久前才走出十万大山,现在正赶往稷陵学府前去就学。可以结交一个人族……同辈朋友,亦是我的幸运。”
不卑不亢的神情,谦逊舒适的仪态,让樊戥心下暗暗称道。
两人也不做作,更不讲究,讲了几句现很对脾气,于是就地坐下畅聊起来。聊天中,龙冉了解了樊戥的更多信息,他比自己大两岁,今年应是十六岁,而且不出龙冉意料,樊戥是如域境修行者,还是如域境圆满!
不论是后天八境,还是先天三界、鸿蒙三世,所有大境界都可以粗略分为初登,入门,小成,大成,圆满五个小境界。这种分法很粗糙,并不适用所有境界,例如万象境便不是以此分别,但是无论怎样,在一个大境界里成就圆满,便一定是到达了极境的天才人物。
圆满便是圆润无缺,过满则溢。
极境更是每一个大境界能达到的最完美状态,及至大成便可以突破至下一境界,到达极境所耗心神要十倍于突破大境界,樊戥此行正是为了打磨自身的境界,为突破大境界做积累。
听至此,龙冉心中由生敬佩,无论是道心坚韧,还是天资横绝,樊戥都不弱于自己,天才都是孤独的,因为孤独,天才更懂得惺惺相惜。
时间飞逝,转眼已是夜色落下,两人生了堆篝火将就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两人相约同行,樊戥亦是去稷陵学府就学,这让龙冉很惊讶,若不是缘份二字,还真无法解释清楚。
稷陵学府招生不分年龄、种族、家世,只看个人天资。
“当然,对于大6上的势力,你先得有一个笼统的概念。虽然稷陵学府对外言说有教无类,但非人族生灵入学极少,尤其是狱族在尚庄大6上的分支‘尘胪教’,你若碰见须得注意,我们与祂们是不共戴天的仇敌,稷陵学府中亦有对狱族的悬赏任务,不过那是至少涅盘境的修行者才能接触,我们还早的很。”
说道这里,樊戥的脸色格外严肃,似乎对狱族怀着深深的厌憎。
在荒外剩下的路程里,樊戥很好地挥了向导的作用,听闻龙冉不谙世事,便热心的为他普及一些常识。尚庄大6太大了,生灵便不知凡几,有名有势的势力宗门同样难以统计,樊戥只一语带过,言到日后龙冉会在学府中得到完善的授学。
坐在小蓝身上,龙冉一边注意四周的危险,一边与樊戥通过精神力交流,这样实比说话省力,不然凌冽的劲风能吹得他们张不开嘴。
“樊戥大哥,我们到了,镇元关。”
这一日,龙冉忽然提醒樊戥道,他坐着小蓝,自然看得更远,在地平线上,已经凸起了雄伟的轮廓线。
两座十万里高的人造山脉拱卫着一座高逾百万里的人族城池,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横断了后面的天地。坚实古老的防御,寸寸城墙上流动的阵法光芒,似乎在宣示着主权,并告知来者:此城非汝境,莫敢轻犯。
不夸张的说,镇元关幅合范围内,每一寸泥土都被阵法覆盖,每一寸泥土都是用金钱堆积的重量。上不可越行雁,下不可翻地龙,这是真正的雄关,是人族的边疆,镇元关。
慢说是妖族兽潮来袭,怕是天神天兵下凡,都会在这样的雄关面前打怵吧。
龙冉仰头望去,差点把脖子望断了都没看到城墙的上边界,内心掩不住的震撼,完全没有因为第一次从高空看过而减轻,反而因为仰望生出的敬畏对镇元关的印象更加深刻。
走至城关之下,两座山脉在城墙前圈出了一个五万里长宽的平台,说平台是因为这里的地面低矮了数十米,踩在上面明显感觉更加坚实,龙冉全力一脚下去竟然没能留下印迹。
樊戥在一旁,笑着解释道:“这里每隔几年就会爆一次兽潮,数之不尽的灵兽像滔天洪水一样从地平线涌来。后天之境的灵兽多达亿万,却不过是炮灰斥候之流,先天三境的领主们也是一抓一大把,往兽潮里扔一块石头说不定就能砸到一位。无数次兽潮的冲击,无数次生在城墙上的白刃战,使得这里的地面被一次次破毁,又一次次被夯实。”
随着樊戥的介绍,好似一股荒古血乱的铁马硝烟,从他的话语中蹦出,从每一寸土地中飘出,从空无的时光里走出,遮天蔽日的兽潮,摧山枯海的武技,撕裂天穹的战火,震裂大地的咆哮……一幕幕鲜活得仿佛就在眼前生。
城门是一道宽五百米,高一千两百米的巨型城门,一块上书“镇元关”的匾额高挂城墙顶上,凌厉杀气的三个字难以让人直视。在匾额之下,是一道巨大的八卦铜镜,悬挂城墙上,照着十万大山方向,同样也照着行经此门的所有生灵。
城门处没有守卫,来往的人很多,都是身有修为的修行者,但是都很安静,少有大声喧哗。龙冉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东张西望地好奇着一切,樊戥也不恼,陪着他饶有兴趣的一个个介绍。
镇元关,立于人族边疆,踏进去便是新的启程了。
此关之后,名为人族盛世。
龙冉遥望城门以内,绵延至无限远处的高低建筑,泛着金属的冷光。大小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没有犹疑与樊戥一同踏进了城门,城墙之上,八卦铜镜映进了二人一兽的身影,三个影子沉入深处,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