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泽打回两头鹿,一只狐狸,还有数只野鸡。最可喜的是皑皑,头一回自独自猎回一只兔子。
“本来阿翁那只狐狸也该是我能猎的。但是跑的太快了,我视线不极。”说这话的时候,皑皑有些黯淡。
她的眼睛在极光中,不能长久视物,偶尔会变得模糊。这日午后,阳光正烈,贺兰泽本停下与她歇息,奈何她追那只狐狸起劲,足足小半时辰聚目敛神,之后便有些迷糊,缓了半晌才恢复过来。
这原是那年头颅磕伤的后遗症。
谢琼琚记不
住当年事,当是胎中带来的弱症,也没多言,只嗔道,“以后不可烈日炫光下贪玩。”
终是贺兰泽,频生愧疚。
他还记得,那年谢琼琚雨夜向他要四十金的模样。彼此都狼狈十足。
“阿翁已经传信给公孙姨母,想法子看看有没有保养你眼睛的方子。”
“不碍事,我自个注意就成。”皑皑持着匕,麻利地给狐狸剥皮,“阿母,阿翁说这个给你做坎肩。”
“鹿皮且不给你了,即将入冬,大雪封山,再没有野味。趁着年关,将它们卖了,定能比寻常成倍的赚钱。”
“我不稀罕”谢琼琚说着话,裙摆下探出双足,足上正穿着一双鹿皮短靴。
此间也未有外人,她来回摆弄着双足,看旧日靴子,眼中满是温柔笑意,抬眸道,“这个是哪年做的,还挺新的”“就你不记事的前一个年头,我去冀州巡营,顺手猎到的。
谢琼琚原在长安听贺兰泽说过,他的营帐都设在深山中,巡营是他重中之重的大事,那会还是由他两位舅父暂管。
这会一想到他巡营还不忘给自个猎皮物,瞬间便挑眉给他添了盏茶。
“纵是没有野味了,这鹿皮如何能涨一倍的价值。”竹青将烧好的水拎来,给皑皑洗狐狸皮毛,不解到,“大不了便来日再买,人家何必非要买你这般贵的。
“只要我有货,对方有钱,这买卖就一定能成,且价格由我说了算。”皑皑搓了把手,拿起刷子梳毛。
“这是为何”竹青愈好奇,目光询向贺兰泽和谢琼琚,复又落回皑皑处。
“缘故有三,其一高句丽皇室酷喜皮毛衣饰,以此成风,民间多有随之。其二高句丽人多虚荣,爱颜面,奢风尤胜。其三,冬日得新毛,视为神之物,竟相之。
“前两条便罢了。”竹青璧眉道,“第三条匪夷所思。”
皑皑将狐狸皮翻了个面,“他们自个书上写的,这得感谢阿母,让我开蒙之初,不择书目,皆可浏览。我便将他们的一些杂记亦挪来看了。
话至此处,皑皑摇了摇头,“这还不算荒谬的,高句丽信奉巫医巫术,其中巫术影响之大,是可以左右他们政权决策的。我前段时日看得一本书上记载了他们开国“夜梦豹啮断虎尾
”、“秋猎遇白狐鸣”等传说,君王决策十中七八听信于师巫,太可怕了
“不过倒是闻如今翁主高云霄鲜奉巫术,其人开明,引入了不少我们大梁的文化,可惜她前头还有个皇兄掣肘,便注定了她抱负难酬”论起这些,皑皑格外兴奋,话语滔滔不绝,“且看阿翁上工,一年里从十月到开年三月都是歇着,这处皆是如此作息,小半年不侍劳作,便晓得还里格外信奉天道,认为万里冰封便是天神赐意,让生民休养,却不知人定胜天若是高云霄上位,怕就不同
了
“瞧瞧我们的小女郎,一张小嘴这般能言,可去当女先生了”竹青起身回屋,重新打水过来。
谢琼琚与贺兰泽四目相对,面上皆是骄傲色。
“皑皑,那若你是高云霄,明头有挡着你实现理想的手足,你有该如何处理呢”谢琼琚问道。
皑皑蹙眉半晌,这个我得好好想一想,要分情况而言吧。
“亏你阿母出你这般难得问题,莫理她。”贺兰泽搁下茶盏,将重新炖热的烤兔肉撕成肉条喂给谢琼琚,“尝尝夫君手艺,午膳女儿用了许多的。
不让女儿理我,由你一人占我,是吧”谢琼琚嗔他,“继续喂啊,我还要。
“多吃不克化。”贺兰泽擦了把手,眉眼低下,眼尾却烧起一抹风情,晚上,喂你旁的,自然你吃饱。
谢琼琚一怔,余光下意识瞥过皑皑,顺手将手中帕子砸向男人。
如皑皑所言,贺兰泽一年有小半的日子都在家中。
而这一年,拖她的福,两张鹿皮卖了整整一金,贺兰泽遂玩笑道,“日后且打猎为生,再不去上工了。”
皑皑道,“那不成这法子只能来一时之财,且来的容易,易让人眼红。会觉得我们不劳不苦,日子便过的这般滋润,届时又要孤立我们了。
说这话时,贺兰泽正给谢琼琚做制作弓箭最后的收尾工作。犟不过她,出了冬后,便陪着她在院中骑马。前两日又得寸进尺,要射箭,所谓骑射不分家。
亲何莫说射中靶心,举弓之后,拉弦尚且困难。遂帮她做了这张小弓。只将弓身的宽度改小,弓弦特地选了更有韧性的蚕丝和鱼线
,如此在增加拉力的同时,减少臂力的需要。
“皑皑说的对。打猎是我们用来欢愉的,养家糊口且得由你去。”谢琼琚从贺兰泽手中接过弓箭,出来院中试练。
“慢慢来”贺兰泽恐她一下拉不开弓弦,遂站在她身后,握着她手腕,帮忙定位,对位握弓,扣弦。锁前肩,沉后肩,凝思,静气。”
他话语温柔,指导精细,是及有耐性的。然谢琼琚却蓦然垂下了弓箭,只定定看着不远处的靶子。
“怎么了”
“许是盯太久,有些费神,头疼。”谢琼琚晃了晃脑袋,侧与他笑道,“弓箭举得太累,郎君再给妾做副引弩吧。妾擅使用那个。
“你真是愈没常性了。”贺兰泽拉她回屋内,给她按揉太阳穴。
冬日里,多来都是窝在屋中的日子。
谢琼琚隔窗望着漫天簌簌飘落的雪花,郎君,明岁我们在院中种颗梅树吧。
贺兰泽笑道,“十月里已经选好品种了,明岁三月就给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