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裴星洲仍然有些茫然,但他還是下意識循著父親的話點了點頭。
——然後便聽到了裴父渾厚沉穩的聲音:
「你不是我們的兒子。」
猶如平地驚雷般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炸彈……被提前引爆了。
少年臉上的茫然還未消散,便因為這句話睜大了眼睛。原本放鬆的脊背一下子便繃直,白皙的雙手用力抓住了膝蓋,他有些惶惶然地看向了自己的父母。「爸爸,您在說什麼?」裴星洲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發熱,產生了幻覺。
「三天前,我們經過親子鑑定,證實了你與我們雙方都沒有血緣關係。」
眼前像是瞬間天旋地轉了一般,他只能看得見裴父的嘴唇在動,看見裴母眼睛中一閃而過的淚花,以及……腦海中轟鳴的囂叫:
他沒有爸爸媽媽了。
「我知道一時之間,這件事情很難令你接受。」當裴父說到這裡時,裴星洲隱隱看到母親的臉上划過了一絲不忍,但猶如鋒利刀刃般的話語還是殘酷地朝著他的心臟划去:「但當我和你媽媽得知真相的時候,也很不願意相信。」
裴父看著自己從小寵到大的孩子,神情中多了幾分厚重的無奈。
偌大的客廳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裴星洲微微垂眸,看著自己膝蓋上被攥出了摺痕的地方,微微鬆開,半晌,從唇齒間泄出了一聲模糊的冷笑:「但你們還是……選擇告訴了我。」
話音剛落,他便猛地抬起了頭,冷白纖細的手指近乎痙攣般地死死扣在了膝蓋上,那雙黑色的眼睛中似是燃燒了一團火焰,他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唇,一字一頓地說道:「就因為一張輕飄飄的白紙,你們就要選擇否認我。」
烏黑的眉毛微蹙,不知不覺間,他的眼尾嫣紅,聲音都帶上了些顫意:「那個他是你們的兒子,我就不是了嗎?」
「星星……」裴母忽然開口,她朝著么子伸出手去。
「別這麼叫我——」裴星洲忽然站起身來,揮開了裴母伸向他的手,在對方錯愕的眼神中,握緊了垂在身側的手。
「爸爸、媽媽,讓我冷靜一下,好嗎?」
然後在兩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家。
……
當裴星洲坐上的士車的那一刻,他一下子便向後軟倒在了座位上,在昏暗的車內,前排的司機並未發現他的異樣,操著一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大聲問道:「小伙子,去哪兒啊?」
在透過車窗映照進來的斑駁光影中,纖白瘦削的手背被輕顫著捂住了紅潤的唇,白皙的面容悄然泛上了蒸騰的粉意,裴星洲努力抑制著自己愈發急促的呼吸,在司機又一次疑惑的詢問中,啞聲說道:「去……松枝路32號。」
「好嘞——」
車子一個轉彎,便朝著目的地而去。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裴星洲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再次席捲而來的燥熱不減反增,甚至有隱隱過上午的趨勢。他的omega發情狀態又被激發出來了,為了不讓裴父裴母察覺出異樣,裴星洲只能選擇急匆匆地離開裴宅。倒也正好符合了裴小少爺任性的人設。
而原著中,原身在身份揭露的第一時間,腦海中閃過的便是「松枝路32號」——主角攻所在的地方。彼時感覺世界崩塌的小少爺下意識地便要尋找自己的未婚夫。而這也正合了裴星洲的意,順著人設找到自己的「抑制劑」,兩全其美。
黑軟的髮絲被逐漸滲出的汗意打濕,軟耷耷地黏在了白皙的額前,他半闔著眼睛,似是想到了什麼,唇角微微勾起。
「到了——」
裴星洲撐著軟綿綿的身子下了車,彼時已近深夜,他孤身一人站在昏黃的路燈下,燥熱的身子被微涼的夜風一吹,倒清醒了那麼幾分。
「嘟嘟——」兩聲,電話被掛斷了。
他沒有放棄,鍥而不捨地繼續打了第二遍,在屏幕上的待機時間將近一分鐘的時候,電話終於被接起:
「褚津渡……」他開口道。
——「裴星洲,你到底要幹什麼?」
未盡的話語被冰冷的聲音打斷,裴星洲沉默了一瞬,才在對方不耐的呼吸聲中再次開口,只是這次的聲音莫名低了些許:「你能下來一下嗎?我已經在你家樓下了。」
這裡其實並不是褚家,而是褚津渡平時為了方便上學而臨時用來落腳的地方。
「……」
電話那端的沉默中,似乎還夾雜著些許的怒氣。
「阿渡。」
少年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有些悶悶的失真感,他只是低低地喚了一聲男生的名字,然後便掛斷了電話。
在按下掛斷鍵的下一秒,裴星洲便無力地靠在了路燈杆上,冰冷的觸感激得他輕舒了一口氣。在昏昏沉沉間,他看到了朝著自己逐漸逼近的高大人影,隨著兩人距離的拉進,那張微蹙著眉的俊朗面容也在裴星洲的眼前清晰了起來。
「叫我來幹什麼?」
褚津渡看著面前微微低著頭的少年,在路燈的照耀下,無意瞥見了對方通紅的耳垂,他的目光一滯,忽然想起了什麼。
「阿渡……」裴星洲上前一步,在對方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把抓住了男生的手,手掌滾燙的溫度使得面前的人下意識地想要抽出。
——卻被他牢牢抓住的力道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