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德妃称病,不再轻易出门,搬到了现在的寝殿里。因为忌惮淑妃,也为了保住江知酌,从此事过后,淑妃便同意江知酌被淑妃的宫人带走,养在淑妃的偏殿里,说是淑妃的偏殿,不过是无人问津的荒废院子,除了去南书房,江知酌一度被人宫人看管,不可外出。
江知酌只记得他被带走的时候,德妃流着眼泪对他说,在宫中低调度日,在南书房不可展露聪慧,更重要的是,什么都不可以跟江慕安争抢。
江知酌不明白为什么,他只知道自那以后,他许久没有见过德妃,那些话,成了幼时德妃对他最后的嘱托。
小碗看着德妃忏悔流泪,自己却哭不出来了。小碗记忆中张槿云的相貌已经模糊不清,小碗每次照镜子的时候,也不觉得自己和阿娘有什么相似之处,她记忆里的阿娘是惠风和畅般的存在,跟她全然不一样。
茶水彻底凉了。
不过还能化开药粉,小碗当着德妃的面,把所有的药粉倒进了茶盏里。
“这杯给你,”小碗把茶盏推到德妃那边一些,“淑妃那里,皇上已经知道了,皇上若不赐死她,还有江凌远。”
为母报仇的事情,小碗要亲自动手。江凌远也一样,毕竟丽妃和未出世的弟弟妹妹之死,是淑妃直接造成的,江凌远对淑妃的仇,大过小碗,小碗知道,江凌远绝不会放过淑妃。
即使德妃说得如此明白,张槿云落水是个意外,可张槿云的死亡,和德妃脱不开关系。
依后宫律法来说,德妃受淑妃胁迫,罪不至死,而且德妃的儿子是储君帝;可小碗怎么会容忍害死自己阿娘的人还活在世上,甚至坐上太后之位,有着安度晚年的待遇。
张槿云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七岁。
“我应该得此下场的,”德妃看着面前的茶水,“只是,我若喝下它,你和知酌要怎么相处。”
小碗此刻眼前只有,冷声说:“杀母之仇,我必报之。”
德妃没端起茶杯,说道:“你先回去吧,这杯茶,等你走后我会喝的。今天的事别告诉他。以后知酌交给你,我很放心。”
德妃比起小碗,还留存着理智,她知道自己此时喝下这杯茶,小碗跟江知酌就彻底完了。
“我跟江知酌,我杀了他母妃,还能在一起?”小碗苦笑一声,“不可能了。”
“就让他以为我是服毒自戕吧,”德妃说,“你不告诉他,就没人会知道。”
小碗眼中带着诸多复杂的情绪,转身看向德妃。
“是我贪生怕死,一直心存侥幸,以为这件事不会再有人知道,后来……,也不希望你知道,所以自欺欺人地不见你。”德妃说,“看到知酌现在的样子,我更舍不得了。”
江知酌曾对德妃说过,“筝安是我好不容易等来的幸福”。
小碗不允许自己心软,闭了闭眼,她想摒弃一切想法,她一定要为张槿云报仇。
“我藏不住这样的事,我和他,没可能了,”小碗像是在说服自己般,“我们之间隔着这些……”
小碗生生扼断了自己的惋惜,忍不住在心里自嘲:
我自小倒霉,怪不得石渔镇有人管我叫霉星,跟江知酌相爱,这么大的幸福怎么砸到自己身上呢。我早该知道的,我不信命,可命运似乎一直在耍我。
小碗转身背对着德妃,心口不受控制地起伏。
德妃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了,看着茶盏,微笑道:“我会遵守承诺的。瞒着他吧,别让他知道,他虽为皇子,遇到你之前,却还没有寻常人家的孩子那般自在快乐过。”
“你也放过自己,我不是你杀的,”德妃说,“是我自己不愿继续被困在这深宫之中了;二十多年了,我还未踏出这里一步,也许真的有来生,我先去看看。”
小碗挪动着沉重步子,要离开这个让她压抑的房间。
“我阿娘是很好的人,”小碗突然折返到德妃面前,“我只要活着,就一定要为她报仇。”
德妃楞了一下,然后说“是,我理解你,不怪你。”
“可是失去母亲的感觉,太痛苦了,已经十三年了,那种感觉,分毫不减,”小碗喃喃地说,“太痛了。”
德妃眼眶湿润想向小碗道歉,就看到小碗端起茶盏,饮尽了面前的茶水。
这种痛,小碗不想让江知酌也经历一遍。
可是让德妃好好地活着,小碗觉得对不起张槿云。
痛苦与压抑占据着小碗所有的想法。
“你!快吐出来,”德妃慌忙站起身,字不成句,“吐……出来……,太医……”
小碗终于脚步轻快了一点,茶盏落地,碎成一片狼藉。
小碗去了御湖,那个她在皇宫内后来的七年间,都一直绕路而过的地方。
虽然到了秋天,但御湖附近景色依然不减。
小碗坐在御湖边上,宫人们不敢靠近,只能在一旁紧紧盯着太子妃,恐生什么意外。
“阿娘,对不起,我做不到杀了她为你报仇,”小碗垂着头,看着湖面,“我若杀了她,根本不敢去看江知酌的眼睛,就在我这里结束吧。”
御湖对面的一株枫树红透了,小碗想起了自己穿上嫁衣的情形。
我明明要嫁给他了。
第1o4章爱生忧
江知酌根本不知道小碗进了宫,正在枢密院处理政事,行宫就传来消息,说淑妃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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