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想到,石没羽竟是直接不顾撕破脸,在桑榆晚拒绝了他帮忙倒的茶水后,直接动武强行把毒药塞进了桑榆晚的嘴里。
当时桑榆晚和石没羽都还在军营里,动静引起了巡营将士的注意,石没羽匆忙逃遁,桑榆晚吐出尚未完全吞咽的毒药、以针灸封住部分血脉,但终究还是受到了毒素影响。
当日,桑榆晚和云振庸遣人送长子云清寒、幼子云清晓回国都长陵,夫妻俩留守鹤城,半月后在宛颖交战中以身殉节。
至此,大宛祭出降旗,宛颖、还有浑水摸鱼的姜,三国之间战事平定。
桑榆晚在死前写了最后一封给师傅封雁秋的信,叮嘱她若有朝一日再出世,莫要信石没羽。
石没羽在听闻桑榆晚死讯后,也写了一封信——或者是陈罪书——给封雁秋。
他说,他出身长陵,生母是早已坟头草比人高的妓子……如果他生母死后能有坟头的话,父不详。他刚一岁,就被青楼的龟公送到了隔壁的南风馆,也就是男妓馆。
当时还在南风馆里摸爬滚打的秦王秦椒不过才十四岁,觉得他这无人看管的小孩可怜,便照拂了他几年,石没羽才平平安安、甚至没挨打受饿地长到了五岁——嫖客的下限常人难以想象,在那种地方,不是年纪小就安全的。
但是接着秦椒就被好不容易攀附上、喜欢出宫游玩的永安帝带回了宫,来不及告别,更没法带上石没羽……虽然后来秦椒说,他就是不想带个累赘一起而已,但石没羽还是更愿意相信秦椒当时是真的为难。
秦椒离开南风馆后,石没羽知道自己也得走,不然没有好日子过,也再难见到秦椒。何况待在南风馆里有什么前程呢,日后就算再见到了秦椒,又有什么脸面相认呢?
所以石没羽趁着南风馆里的人还没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时悄悄溜了出去。他初次出南风馆,在偌大的长陵城里迷了路,却又运气还不错,在南风馆的人发现他不见追出来时,逃跑间顺利躲进了码头边的一艘货船里。
货船南下,横渡陵江,把他送到了南边,他成了一个小乞丐,饥寒交迫、病得快死时,遇到了封雁秋和桑榆晚。
数年后,他离开师傅师姐,回到长陵城,站到了已经是摄政王的秦椒面前。
秦王听他叙旧,而后回忆了一番,说:“啊,本王想起来了,当年本王假装读书人,‘精感石没羽,岂云惮险艰’,这样给你取的名姓,是吧?”
石没羽其实想纠正他,说不是,那时秦椒最烦要在嫖客面前装读过书,给他取这名是因为:“你都四岁了,总被小孩小孩的叫也不好,但跟我姓不行啊,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你是我儿子,我这年纪轻轻的。”
“哎,我听龟公说过,你娘好像姓石吧,你反正没爹,跟你娘姓得了,叫什么呢……”
南风馆后院里养的鸡正好病没了羽毛,秦椒一拍手,乐道:“就叫没羽吧!”
“石没羽……哎,这名字好像也太随便了点,这样吧,我看书上说没有的‘没’和淹没的‘没’是一个字,你名字里这字就念后面这个音吧。怎么样,我厉害吧?像不像个书生?你说那些来嫖的是不是有病啊,脱衣服的事非要扯几句诗词,搞得多高雅似的……”
多年后重逢,秦王煞有其事地扯了句诗来给他的名字安出处,石没羽到底没有纠正他,只点头认了。
此后,石没羽成了秦王身边的一块木头、一座假山、一条走狗。
后来他给封雁秋的那封陈罪书上说:“师傅,我的命不属于我自己,秦王殿下能定我生死之外,唯有您能。您来找我给师姐偿命之前,我这条命是秦王的。”
似乎还挺有生死置之度外的义薄云天。
封雁秋觉得,自己六十五岁时双腿残废,但此后还能苟活十五年至今,都要托她这个好徒弟够狼心狗肺、气得她死了都要爬出墓穴,要把他按到畜生道去。
……可她毕竟是双腿废了,人也老了,总不能真爬着到孽徒面前去吧。
所以年幼的应津亭锲而不舍地在地宫外“敲门”,想要拜她为师时,封雁秋放了他进地宫。
看着当时五岁的应津亭,封雁秋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和五岁的孩子有什么孽缘,她收桑榆晚和石没羽时,两人也都是五岁。
不过收徒这事实在有了心理障碍,封雁秋也不确定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她没有收应津亭为徒,只让他叫自己前辈,与他做交易。
应津亭可以自行翻看地宫内的各类典籍、使用里面的兵器药材,有不懂的可以问封雁秋,而封雁秋要他活着回到大宛,将来若是她还活着,就把秦王身边那个叫石没羽的人给她带来,若是她已经死了,那就把石没羽的骨血烧成灰化到陵江里给她在天之灵看看。
“津亭倒是没有违背当年的承诺。”封雁秋坐在船舱的窗边,说完这些旧事,她的白发似乎都失去了一层光泽。
她看向云清晓,问:“你祖母如今身体还好吗?”
云清晓正蹲在石没羽的尸体旁边,把腕上暗器里剩下的银针都给打在了已经没气息的石没羽身上。暗器里的银针没了,他就从石没羽身上拔下来重新装回去,虽然银针射出后有点弯了,但还能将就用一用,总之继续扎石没羽。
应津亭把先前扎到他手臂上的那三根银针递给云清晓,云清晓看都没看,不想搭理他。
听到封雁秋的问题,云清晓才抬眸,回答说:“祖母如今身体尚好,挺有精神的。不过我前几个月失忆过,听府上人说,祖母两年前大病过一场,好在康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