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过你。”他说,“你是草根出生,混迹三教九流,早年在工地做工,后来成了包工头,这些年在榕城事业发展得很不错。”
刘东奎眼皮痉挛似地抽搐了一下,面上却不显情绪,大喇喇咧着嘴说:“知道这些又怎么样,也不是多难查的事。”
郑予安嘴角轻勾了一下,“这些当然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但你有你的人脉和手段,我自然也有。我拜托我在榕城认识的人调查了一下,果然查到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刘东奎眼光一凛,死死地盯着郑予安。
“首先是你的事业。凡事做过必有痕迹,你用什么手段成功竞标拿到那些工程,背后又捞了多少油水,其中门道不难猜测。”
“除了本职工作,你还有一条敛财的门路,那就是赌博。你私下聚赌,靠这个坑蒙拐骗不少人,那几年赚的盆满钵满吧?”
“当然你也没有那么蠢,这几年风声收紧,你没再继续办赌场,靠这个对付你,你也许还有很多狡辩之词。但有一样,你狡辩不了。”
郑予安忽然转头看向刘东奎,目光如剑。
“我对你的税务状况很好奇,碰巧我在榕城的税务局认识几个好友,他们可查到了很多情况。”
刘东奎目光忽地紧缩,一把拿起座位中间的文件,快速地翻看着,越看脸色越沉。
“他们这几天就会上门清查,我劝你尽快回去处理。”郑予安不紧不慢地说,眸光忽然转厉,“回去之后就别再过来,三百万我会如数给你,你收下钱之后,就永远别再出现在姜渺面前,永远不许再打扰她。”
“如果你执意不肯收钱,或是在债务清偿之后仍然纠缠姜渺,我就不会像调查时一样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我恰好有足够的钱,足够的人脉,和无限的耐心,你或许在榕城算条地头蛇,但绝对耗不过我。”
一番话连消带打,让一开始只以为他是个富裕二世祖的刘东奎不由得重新审视起郑予安来。
眼前的年轻人额头带伤,手缠石膏,明明应该是副狼狈模样,可平淡的表情、充满掌控感的姿态无一不流露出上位者的压迫感,双眼并无愤怒或威胁,但眼中的寒芒仍如利箭一样逼视着他,让他后背都涌起潮意。
刘东奎重重磨了一下牙关,把文件啪的一声合上扔回原处,表情仍是不服的,但眼中藏不住的挫败让郑予安知道,他同意了。
于是郑予安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另一份文件,让他签字。
刘东奎配合地签上名字,合上笔帽的动作像是恨不得把笔生生折断,哼了一声就要下车,却被郑予安叫住了。
刘东奎粗声粗气地说:“签都签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问你,姜渺为什么会欠你这么大一笔钱?”
刘东奎有点惊讶,像是疑惑他为什么忽然会问到这个问题,又或是他怎么现在才问这个问题。
不过迟疑只是一瞬间的事,他说:“三百万里,有六十多万是她爸当初欠我的钱,另外两百多万,那是她差点把我儿子害死的赔偿。”
“你说的是她继父?他欠的钱,凭什么要算在姜渺头上?”
“那他欠钱跑路了,我不找姜渺找谁?就算是继父,法律上也是有义务的吧。”
郑予安揉揉眉心,这一刻坚不可摧的气场才出现一隙缺口,过了一会儿,才看着窗外问道:“你儿子又是怎么回事?”
刘东奎像是早就等着他这么问了,鼻腔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哼,一张嘴就又要说出难听话,却在看到郑予安的表情之后又悻悻咽了回去。
“总之,她差点一锤子把我儿子砸死,我儿子在icu躺了一个多月,也是命大才捡回一条命,那个傻小子,醒过来第一句话竟然是问我有没有为难她。”
刘东奎狠狠叹了一声,像是有满腔愤懑,“原本我是打算报警让姜渺坐牢的,但我儿子护着她,这事又不能这么算了,所以我就让她用钱来赔偿。一条命,两百多万,怎么也不算过分吧。”
“你们做了什么?”郑予安听完这些,却只是冷着面问他。
“姜渺绝对不会无故出手伤人,你们做了什么,才会把她逼成这样?”
刘东奎嘴唇嗫嚅几下,眼神有些躲闪,半晌才说:“她打人她还有理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伤害我儿子,你跟她都这关系了,想知道什么自己去问她呗。”
郑予安嘴角嘲讽地勾起,眼中冷光四溢,“你们父子两个,还真是如出一辙的下作。”
刘东奎被刺了一句,眼里有点冒火,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干坐着听他斥责。
“你儿子被人打了,丢了半条命,你当场不报警,偏偏要在事后打着体贴儿子的名义,趁机敲诈为自己敛财,还不知廉耻地在我面前做出一副好父亲的样子。”
“至于你的儿子,更是个卑鄙无耻的人。他或许喜欢姜渺,但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背上巨额债务,用欠债将她强留在身边,折断她的翅膀,让她只能困在你们父子的陷阱里。”
“你们两个人,不过就是仗着她身边没有人护着她,所以欺负她而已。”
郑予安和刘东奎谈判时,不论是讽刺还是威胁,情绪都掩饰得一派平静,此刻却堪称疾言厉色。
刘东奎被他锋利的眼神看着,心里的龌龊弯绕又被如此直白地揭露,面上一时挂不住,露出窘相。
他抓着脑袋,却又无话反驳,郑予安嫌恶地看着他,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不管你们以前打的什么主意,以后钱祸两消,你们两个都不准再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