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睿其实没有在楼下太久,他只是点燃了烟,听不到黎簌脚步声后,烟没往唇间送。
黎簌上楼后,他忽觉大冷天的在楼下抽烟索然无味,按灭了,用纸巾包起来丢进垃圾桶。
走到6楼,迈出楼梯间,一眼看见了黎簌的身影。
过廊里老旧的灯泡本就不算明亮,被燕子筑巢占据了大半,挡得更加昏暗。
黎簌仍然拎着市的购物袋,离门很近,垂着头。
小姑娘性格活泼,脸上总是挂着笑的,哪怕闹脾气时,表情也灵动。
可她此刻站在自己家门外,好像灵魂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脸安静的沉默。
不隔音的房子里传出黎建国愤怒的责问,也传出黎簌妈妈一声高过一声的对峙。
靳睿走过去,捂住她的耳朵。
别听。
就像那年他家门外的那些喧嚣,他也希望跳起来捂住妈妈的耳朵,告诉她别听。
可浩劫来时,不是不听,就能把所有悲伤挡掉的。
黎簌转过头,眼泪顺着脸不断滑落,她的目光似乎没有焦距,声音也没有力气。
冷静地质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靳睿没说话,把满脸眼泪的黎簌带到家门口。
翻出钥匙,开门,带她回家。
在这期间,黎簌一直很安静,只有眼泪一直没停下过。
靳睿脑子里也乱,这真不是城西大包子城南豆腐脑能哄好的。
北方暖气足,屋子里又干又热,靳睿把外套脱掉,想开灯时现,黎簌就站在开关前,安静得可怕。
女孩子伤心时该做点什么
靳睿没有经验,毕竟离开泠城的十年里,他身边仅有的朋友都是男生。男生们遇见烦心事,都是凑在一起沉默地抽烟。熬个夜,搓搓脸,想通了就好了。
也许该让她自己捋清思路
靳睿放弃开灯,拿了一盒抽纸过来,帮她擦掉眼泪,他尝试着和黎簌对话“外套脱么”
手里纸瞬间洇湿,小姑娘源源不断的眼泪,令他心慌。
黎簌站在靳睿家门口,脑海里闪过无数个过去从未放在心上的细节
难怪每次姥爷和她复述妈妈的电话内容时,语气总是很像他自己,那些根本就不是妈妈说的,是姥爷说的
难怪姥爷的通话记录里,总也看不见妈妈的名字
难怪她给妈妈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难怪那年她去帝都市,说以后想去陪妈妈时,妈妈没回答
像蒙着雾气的窗子被擦得明亮,才现,窗外摇动的只不过是干枯树枝,那些欣欣向荣、翠滴,统统是幻象。
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她以为妈妈对她的爱,只是自己的臆想。
妈妈没有那么爱她。
甚至隐隐觉得生活在泠城的姥爷和她,是巨大负担。
黎簌下意识摇头,不愿承认。
她挂在下颌上的泪珠,随之摇晃,落下,砸在鞋面上。
难怪,收到妈妈寄来快递那天,她和靳睿谈起妈妈,他只冷淡地反问一句,“她是那样的人”
屋子里只有窗外灯光,黎簌所有的委屈愤怒找到宣泄口“你早就知道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黎簌”
黎簌完全失去理智,只顺着情绪泄“靳睿,你就是在等着看我的笑话,知道我爸妈离婚时你是不是很开心知道我妈妈不想要我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很开心你讨厌泠城,你讨厌这里的人,你巴不得所有人过得都不好你就是觉得所有人都该像你一样既然那么不喜欢泠城,为什么你要回来”
喊到最后,黎簌也分不清自己是在怨谁,“那么不喜欢泠城,那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呢为什么生了我,又不爱我”
说不清,到底是在质问靳睿,还是只是把他当成借口,在质问远在帝都的人。
她觉得自己像个疯子,手里的市购物袋早就不知道被丢在哪里,几次破音。
喊得累了,声音越来越小。
靳睿把黎簌拉进怀里,按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头按在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