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欠了人情的饭,那顿怎么也吃不上的江湖菜,在这一刻猛然跳出来,似拼尽一切来续上快要绷断的缘。
苏桥顿了神,看着池医生眼尾淡淡浮起的润红,她有些手忙脚乱,便又开始在心底拼了命的怪罪自己。
‘你那丁点可怜的月工资够阿珏吃几顿饭,怕是送她入门级的奢侈大牌都得分期付款吧?’
安嘉钦的嘲讽适时的跳了出来,于是松动的心门被在意和怯懦有来有往的推搡。
她泄出沉闷的鼻息,眸中彻底失了明媚,“我实在没胃口,还是另找时间吧。”
盘踞在灵魂深处的自卑摇旗吶喊,心之所向的人被硬生生地推向了远方。
再次得来的回应还是拒绝,池珏没辙了。
她轻轻咬住下唇,鼻尖泛起无助又失落的红,迎面扫来一阵湿寒的风,却怎么也吹不散彼此之间浓烈到难以消弭的沉默。
她吸了吸干燥的鼻子,故作无所谓的怅然浅笑,唇齿间叹出一片白雾:“好,你说了算。”
那声轻描淡写的好,让这位清冷优越的女人多了几分破碎感,连着披散的长卷发也蕴着狼狈的落寞。
她双手揣进大衣兜里,努力紧了紧双襟,可还是挡不住由内而外散发的心寒,那毅然决然转身离开的背影显得愈加单薄。
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冷落?得不到正解又寻不到症结,让她伤感的隐忍着快要哭泣的哽咽。
苏桥寂寥的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痛苦随着走远的每一步而变得越发深刻。
她多么想追上去牢牢牵住池珏的手,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想,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离开。
可垂眸看向自己的脚尖,灌了铅一般的沉重,迈不开,怎么也迈不开追上去的步伐。
这一刻,没什么好失去的她,连勇气也离家出走了。
“池医生。”
和煦沉稳的低唤勾住二人朝前望去的视线。
矗立在不远处的男人穿着麻灰色的呢子大衣,尽管高挺的山根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但也挡不住镜片后面那双眼窝深邃的明眸。
他的身形高挑板正不显壮实,模样可以用油头粉面形容,鬓发修得很干净,若是生在民国年代,那也是留过洋学背景的儒雅俊才形象。
对上池珏疑惑的目光,他的唇角扬起温文尔雅的微笑,周身散发的气场有着不会侵犯他人的亲切感。
池珏隐没黯然神伤的情绪,朝着男人微微偏了偏头,示意自己并不认识他。
男人的行为保持着绅士理应具备的含蓄与得体。
他不愿让女士久等,索性主动走近道明来意:“池医生你好,我叫喻恩颂。”
池珏在简短的自我介绍里已然明了来者是谁,她颔首礼貌点头:“你好。”
“突然跑来这里跟你见面也没提前打声招呼,还挺冒昧的”
池珏明知故问:“倒也没什么好打扰的,喻医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喻恩颂被这声称呼惊扰,他顿了一拍才诧异道:“你知道我是谁?”
“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肖院长提起的那位留学归国的心外科人才。”
“好聪明的女士啊。”喻恩颂表现大方,深谙对女性的夸赞很重要,但也不会显得言语轻浮。
池珏不会轻易评判陌生人的好坏,于是随便找了话题:“你怎么知道我在交警总队?”
“肖院长有意撮合,这段时间三不五时给我的电话,催我抽空和你见上一面。
我觉得相亲这种事需要尊重你的意思,但又不能拒绝他的一番好意。
凑巧今天下午休息就想着择日不如撞日,毕竟你我的工作似乎很难碰上几时清闲。
等我赶到人民医院,才得知你在这边拍摄宣传视频。
抱歉啊,自作主张跑来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的行程安排?”
喻恩颂言语里的谦虚是展示给池珏看的,将叫人反感的先斩后奏行为弱化,他缜密又贯通的逻辑解释也令人无法反驳,至少前因后果都是有理有据。
池珏了然点头,她几乎猜到对方下一句对话极有可能是邀约吃晚饭。
正要开口拒绝时,身旁经过的荧色身影打消了婉拒的念头。
喻恩颂正如她所想,邀请着:“池医生愿不愿意赏脸一起吃顿饭,若是没胃口,我们也可以找间咖啡馆或者鸡尾酒吧坐一坐,也没别的意思,既然浮生偷得半日闲,总是要好好对待每一件事。”
“好啊,我知道有家很地道的江湖私房菜,喻医生能吃辣吗?”池珏欣然答应,她的声音微微拔高了一度,不大但能让那两步之远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江湖菜?听起来很好吃,刚好我还蛮喜欢辣口。”喻恩颂也没想到池珏会应邀。
在他看来,眼前这位漂亮的女士不应该单身无主,还以为很难接触,没想到一颦一笑都衬着让人眼前一亮的温柔与谦和。
“我开了车,你呢?”池珏说着,加快了步伐,这样才能和苏桥保持一致的步调。
“想着晚上有可能会和你喝上一杯,就打了出租车。”
“那刚好坐我的车吧,劳烦你来当司机,我来导航。”池珏将车钥匙送到喻恩颂的手里,再次拔高了音量:“那家私房菜馆就在市中步行街,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
“餐厅叫什么名字?”喻恩颂礼貌回应,他也不会想到,这段对话完全是说给另一个人听的。
“渝州唱晚。”池珏莞尔一笑,目光顺着不远处的背影看去。
她是如此的期盼,但又不敢过多奢望,只能在心里祈祷着那冷落自己的人能为此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