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格莱的动作节奏很稳,别尔不再那么难受,可也开始觉得隔靴挠痒,只好一下一下亲吻他的后颈缓解。
费格莱没有感觉般,只是继续说:“平时踏进补鞋店的军人并不少,人们都说他们是国家的骄傲,保卫国家,保卫我们。听母亲这么说,我很开心,隔天当即告别母亲进入军校。军校里的一切都很特别,我每天都充满激情与活力,我想要第一,我只想要第一,我也做到了。可是第五年,休假回家时母亲却突然问我,能不能不去了?我不懂,只是失望。母亲看出来了,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又一个五年,母亲在工厂工作时不慎被机器砸中脚,身体也因长期营养不良日渐消瘦。被告知歇业待家后,她看上去更加孱弱疲惫,躺在床上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我请不了假,只能夜夜想念她,可实在太担心,就悄悄跑回去,等待我的……等待我的却只有血淋淋的尸体!”
费格莱突然奋力挺动,昔日的回忆激起他平定的怒意,混着滚烫与热汗,烧遍原野。
挠痒被平息,极致的舒爽不停抨击别尔的意志。他想高声喊叫,门外却突然传来脚步声,并不匆忙,也不慌乱,应该是巡视的士兵。
士兵!别尔猛地从涣散思维中清醒,他离开这么久,为什么那个士兵没有来找?现在应该也到了换班时间,难道自己不见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吗?还是说,这个暗无天日的屋子本就需要人进来喂养?
有人故意给费格莱下了药,而自己就是那个必须被仍进来的解药吗?费格莱被关多久了?又被下了几次药?他对多少人这样?
想到这,别尔从快感的巅峰坠落,心脏摔得粉碎,胃部翻涌一阵阵恶心。随时都会被发现的恐惧又让这种反胃变得惊心动魄,每一下冲撞都被迫化进骨血般,心口阵阵发凉,下一秒又被血流暖过。
他知道自己输了,和费格莱的对峙,他从来都是全力以赴,得到的却是一败涂地。
脚步声渐渐远去,别尔后扯费格莱的头发,咬牙切齿:“停下!给我停下!”
温存不再,费格莱怒意更甚,更加奋力冲撞,把别尔的话撞得接续不上,直到不敢再出口。强抚好别尔的情绪,他又把头朝着颈侧埋过去,只是这次是受伤那一边,滚烫的汗水糊到伤处,刺辣辣的疼让别尔不敢再轻举妄动。
“斯捷潘……”每一次狠力都伴随着轻柔的呼唤,费格莱的愤怒散去,转为委屈的控诉,“他杀了我母亲,他说我母亲有精神疾病,他说德国不需要劣等人种……他杀了我母亲。”
在最痛切的话语之中,别尔不可抑地后仰,费格莱释放出的热力烙在他身体最深处。持续一分钟的承受,别尔急喘着脱力,瘫在他的身上。
费格莱也好不到哪去,他搂紧别尔坐到地上,继续依偎,继续依赖。
颈侧有泪在流,别尔愣了一下,忍着身体的不适,抬手抚他的发,安慰这头受伤的凶兽。
“我想杀了他的,可是德国需要他。”费格莱抽噎道,“所以只能远离,放弃一直以来的追求,放弃党卫军的录用名额……”
他曾在元首精英学校接受最彻底的军事思想——优胜劣汰、排犹和血统的纯正,之后也该是帝国最锋利的武器。如果不是他的母亲,他做不出在波兰零屠杀犹太人的事。也正是他的母亲,他终于知道,一个人的信仰并不该是崇尚某个人。
他母亲临死前握住他的手,笑着叫他:“约纳斯……约纳斯,我的宝贝……”
费格莱跪在她的床前,俯下身子,好让她能看清自己的脸。被拐后她穿行在德国的大街小巷,认错很多小孩,因此失望、痛恨身为母亲的不合格。所以老补鞋匠把费格莱送回来后,她就很喜欢这样凑近费格莱,视线仔仔细细划过他的五官,等确认是她的孩子,才会满怀愧疚却又无比高兴地叫他约纳斯。
约纳斯,在德语里是牛奶和面包的意思,是她取的名字。国难当头,她只希望她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他们处在社会最底层,因为食物匮乏而痛恨国家的比比皆是。可她母亲一直教导他,要爱护好自己的国家,所以他毅然决然进入军校,想成为国家的致命守护者。
他从没有怀疑过军校里那些手段的正当性,他只记住了教官所说的:“想效忠国家,就得做到最强。想最强,就得不用其极。”
这是合理的,军校里的所有人都认可。可后来,在他凌晨就偷偷到树林训练时,看着吊挂的身体,他才意识到,原来只有认可那种观念的人才能留下。
看着眼前悬在树枝上的生命,他想起母亲问他能不能不去了时的神情,却没有深思。
等他愿意深思,已经晚了。
他从来都只能是思想的洗礼者,不管多么拔尖优异,也改变不了一点那个人的决定,正如当初全世界都笑话他给德国民众牛奶和面包的承诺一样。
他从来都是决绝的,心狠手辣的,清除劣等种族是他偏离轨道最不能挽回的决定。
她苦难的母亲,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他愤怒,想将他嗜血啃肉,可她的母亲紧握他的手,摇了摇头,对他说:“每个民族都有恶人,可这并不代表那个民族就是什么样。个人行为上升到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思想,是狭隘的,是愚昧无知的。约纳斯,我的宝贝……记住,你效忠的是这个国家,不是某个人。记住……”
他的母亲去世了,连带他曾经的信仰与梦想,却也在他心中种下了新的种子。只要悉心栽培,这粒种子终会破土,开出新的信仰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