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也在院子里养一只点点。”他说,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伸手贴了一下她的脸颊,很快就放开了。
“好。”她应道。她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院子,可觉得应该不是那栋别墅的院子,以后他养了点点,她可以去他家里看望麽?凭着一点同学情谊?
“睡觉吧。”他说。
天气算不得燥热,夜里却也并不凉爽。窄小的木板床上,两人肩膀贴着肩膀,因为周泽瑜的身高,不得不屈起双腿。
林开昀看着,心里又有点后悔了,他应该没住过这样“破烂”的地方。
星星还是很亮,虫鸣总是歇一阵响一阵,却并不让人觉得吵闹,因为耳边都是他的呼吸声,她觉得很轻,又觉得响亮极了。
“明天就走麽?”他问。
“嗯,明天就走。”她说。
“在哪里?”
“还不知道,”她说,“是我妈找的房子。”
“嗯,”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如果住得不舒服要告诉我。”
“好。”她应着,却也明白陈知丽想搬出去,就肯定不会跟周家联系了。
过了好久,虫鸣都歇了,她以为他睡着了,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胸口闷闷的,好像这会儿才敢稍微把那阵闷气吐出来。
刚闭上眼,身侧突然传来轻微的动静,很快,一阵微烫的热浪贴上她的脸颊,紧接着,唇上触到一片柔软。
她睁开眼,只能隐约看到他的睫毛慌乱地扇动。
贴了一会儿,他稍微离远了些,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好烫。”他笑起来。
她突然也憋了一股气,一只手撑在凉席上,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膀,脑袋就这麽直愣愣地撞了上去。
牙齿磕到了嘴皮,她觉得有点痛,他“贴心”地帮忙查看,柔软探到她的上唇,像是在抚慰她的伤口。
没有血腥味,大约只是破了皮。
她出了汗,他伸手在她额头上抹了抹,又把黏在她脸颊和额顶的头发拨开。月光淡淡的,棚子里更是一片黯淡,可他就这麽撑着手,借着朦胧的光看了她好久。
“睡吧。”他又亲了她一下,躺在了她身边,握上了她的手,修长的手指穿入她的指尖,掌心贴在一起,与她十指相扣。
“那个打火机,我可以带走麽?”她问。
“可以,”他说,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别带走了,抽烟不好。”
“我不抽烟”
“我知道。”说完,他就再也没说话了。
他知道她是想留个纪念,可他并不想把那个黑色打火机当做离别的信物,他并不想分别,等他们长大,拥有自由,他们会在一起,造一个自己的院子,种石榴,养一只白色斑点狗,那才是属于他的宝藏。
黑色打火机也并不是他的,是周禹安来探望时随手放在茶几上的,他拿走了,又在某天放学,在学校门口等司机的时候,看到对面商店玻璃柜里的烟。
从那以后,他就学会了抽烟,后来,他在窗台边抽烟的时候,身后的窗户突然打开了,他一回头,就看见了她明亮的、安静的眼睛。
:高中篇
床板太硬,八月末的夜晚也并不凉爽,林开昀睡得不怎麽安稳,迷迷糊糊醒了几次,好像有人拿了个纸壳子给她扇风。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醒了过来,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半。
周泽瑜睡得很安分,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手腕上,另一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裤腿边,双腿是屈起来的,不是一个舒服地睡姿。
枕头底下压了个扇柄,林开昀抽出来,是外婆的蒲扇。
她稍微一动,他就醒了,眼睛还迷蒙着,眨了几下眼睛才醒过来,看见她就弯起唇笑。
“早安。”他说。
“早安。”
林开昀起身理了理衣裳,田野间的晨风很清爽,她站起身挥了挥胳膊,舒展了一下腰背,才算舒服了些。
两辆单车靠在外婆家后院的院墙上,林开昀正準备骑上单车赶回去,被周泽瑜拦住了,觉得昨晚没睡好,骑车回去危险。她想了想,準备把单车放在外婆院子里,等差不多到外婆起床的时间,再打个电话过去说明原委。外婆疼她,一定不会跟陈知丽告状。
两人把车子推到外婆门前的院子里,靠着墙,正要往回走,铁门后边突然传来动静,紧接着门就打开了,门口出现外婆的身影,外婆穿着棕色的中式短衫,灰色的棉麻裤子,脚底下套着凉鞋。
骤然被外婆撞见,林开昀显得有些紧张,双手背在身后,扯了几下衣角,才喊了一声:“外婆。”
周泽瑜则要淡定得多,乖巧地跟着她喊了一声:“外婆。”
外婆先是愣了愣,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才惊喜道:“乖乖,到了咋不说一声,吃饭没?家里还有玉米馍馍。”说着,拉着林开昀的手进门,又转头招呼着周泽瑜一起进屋去。
外婆把玉米馍馍蒸上,林开昀在一旁帮忙,编了个早上和同学一起骑车锻炼,顺道来看外婆的幌子。周泽瑜没干过活,却也自觉地扮演起乖巧同学的角色,沖洗碗筷,收拾桌子。
外婆煮了溏心蛋,即便是现在物质生活比过去好得多,鸡蛋在老人眼里仍旧是好东西。
林开昀吃了一口玉米馍馍,是小时候的味道,嘴巴里都是淡淡的麦芽和玉米香味,现在的早餐摊子几乎都是包子馒头和粥,有店家卖玉米馍馍和各种粗面馒头,却把“乡村风味”当成了噱头,价格翻了好几倍。
她怕周泽瑜吃不惯,悄悄擡起头看了一眼,周泽瑜吃得很斯文,面上也没露出别的神色,她这才稍微放心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