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熠刚刚的那段话,好像是一个引信,陈艾卅看向在外抽烟的戴师傅,他的烟头正一明一暗地发着光,陈艾卅觉得这个光成为了记忆里的火星子,直掉到了徐熠的话上,火光追随着这个引信,一路通向了过去。
陈艾卅的眼睛已经开始失焦了,他反复思索着和童宽在学校里发生过的几件事。
童宽并不是对谁都能主动承担,陈艾卅见识过他对李非的斤斤计较,还有跳槽时候对意向金的执着,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只有陈艾卅自己,有这个可能,让原本就一无所有的童宽,为他主动承担一些额外的东西,比如风险。
他和徐熠的电话没挂,陈艾卅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肋骨都有些发疼。
“徐熠,求你一件事,找到这个老头,然后问问他,七年前他有没有批阅过英语系的毕业论文。”
徐熠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其实最好你见到他给我打电话,”陈艾卅捏着电话的手有些发抖,“但我怕我一会儿进了林子里,就没有信号了,你帮我问吧。”
他没等徐熠再次发出疑问,“然后发生了什么,问仔细一些,然后给我留言。”
徐熠的声音也紧张了起来,“这么严重吗?”
“我等你消息,挂了。”陈艾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挂掉了电话。
他手里拿着手机,伸着脖子往挡风玻璃那朝上看了看天空。
陈艾卅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只是觉得,他家的傻小子,应该干了不少傻逼事。
启程
和戴师傅告别的时候,陈艾卅有些心不在焉,可能有些太晃神了,戴师傅就说要不少收点钱,陈艾卅立马说不用不用,他只是在想一些别的事情。最终陈艾卅多给了戴师傅一晚的住宿费,说不要自己逞能直接开回去,媳妇再着急也要休息好,戴师傅看着陈艾卅的表情很复杂,仿佛在说,你才是需要休息的那个人,陈艾卅读懂了,他伸手拍了拍戴师傅的胳膊表达感谢,戴师傅还主动问他要了微信,说如果找着人了记得跟他说一声,陈艾卅就点了点头。
现在才早上七点多,派出所还没正常上班,他先在门口打了个电话,值班的说负责人八点才来,让他要不就门口位置上坐着等一会儿。陈艾卅手里的塑料袋里还装着两罐红牛,再看一眼发现还有一包面包,应该是戴师傅临走前又给他塞进去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踏进派出所的门,反而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去,他已经顾不上西裤会不会蹭上灰,所有的狼狈都不如现在心里的万分之一。
面包居然是有红豆馅的,一口甜的吃进嘴里,心里头又冒出了一些酸,冲上鼻子、冲上脑子,然后就自顾自地蒸发掉了。红牛就着面包吃实在口感不怎么样,功能性饮料喝多了还是觉得嘴里觉得腻,想再开一罐的时候陈艾卅停住了手,一道阳光正好射了过来,在红牛黄色的罐子上闪闪发光,手背皮肤上多了一些温热的暖意,秋意已经这么凉的地方,阳光还是会努力地把照耀到的地方焐热,他把这罐红牛放进了包里,一路过来,他什么都没带,连给童宽补充体力他都没来得及想,他已经有些后悔,怎么就把这个面包吃了。
好在,思绪还没发散得太厉害的时候,派出所来电话了,说负责的民警来了,让他进去。
陈艾卅走进派出所后,大厅中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也许是陈艾卅的颓然太明显,那人直接就对他问是不是来找童宽的,陈艾卅点了点头。他跟着民警先去了咨询室,陈艾卅有些茫然。
“警察同志,我们不直接出发吗?”
“得先做个笔录,身份证拿出来一下,叫我郭响就可以了。”
坐在咨询室被问话的感觉,和坐在会议室里被问话的感觉太不一样了。
郭响知道自己的基本情况,所以跳过了那些基础的环节,核对了一下他的身份证后直奔主题。
“童宽找回来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你知道吧?”
一股寒意从陈艾卅的身体里激起来,他点了点头,“知道,但你们不会放弃吧?”
没想到郭响抬头看了一眼他,“有线索的情况下我们是不会放弃的,但如果线索断了,我们也没办法维持搜救。”
陈艾卅皱着眉不说话。
“这里有个知情书要你签一下,童宽没有别的联系人,”郭响看着陈艾卅的眼睛没有动,一字一句地说着,“如果你说不找了,在目前的情况下,我们的确可以不搜救,人,你还找吗?”
“找,当然找,一定要找,”陈艾卅急了,“七年前我和童宽来过这里,我大概知道一个方位,从本身来说,我也是重要的线索,请你们千万不要放弃。”
“你怎么在电话里没说?”
“我……”陈艾卅有些绝望,“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那里,只有真的到了那边,才能找到路吧,郭响同志,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别急,你还得再回答我个问题,”郭响组织了一下语言,他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如果童宽找到了,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陈艾卅脑子突然短路了,如果童宽找回来了,他要做什么?关心和乞求原谅,更多的呢?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比童宽真的回来了更重要。
“如果他想见我的话,我再见他,如果他不想见,我什么都不会做,只要他回来了就行。”
“冒昧问一句,你对他还有感情吗?”
陈艾卅自嘲似的笑了笑,“我对他一直有感情,我们分手也不过是我闹的笑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