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陈艾卅声音里多了些心疼,“要是不想说,就不说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童宽的手指捏紧了椅面,“但他说是我主动的。”
“然后他就开始跟你提分钱的比例要求?”
童宽点了点头。
畜生!陈艾卅在心里骂了一句。“你不答应,所以他开始闹,甚至发了照片去学校论坛?”陈艾卅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童宽深吸了口气,又点了点头。
学校论坛陈艾卅基本不上,他觉得那就是个嚼舌根的地方,有话就要当面说,交朋友就要当面交,这是陈艾卅信奉的原则。
“那你为什么承认,为什么不辩解?”
他没想到,童宽这会儿却笑了,只不过这个笑比哭还难看,童宽抬头看着陈艾卅的样子,好像在看一个从来生活在阳光下的人一样,可说出来的话却毫无生气,“没有用的,大家爱看热闹,我从小就知道。”
“我也不用向谁交代什么。”
“没有人会在意孤儿是不是喜欢男的。”
“没有孤儿不会犯的错。”
“孤儿一直有错。”
“我自己知道真相就好了。别人爱怎么以为怎么以为吧。”
陈艾卅突然觉得有点看不懂眼前的这个人,童宽笑起来那么阳光,可仅是刚刚在他心里探了个头,就觉得冰冰凉凉。陈艾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或者要不要安慰他,他突然只想问童宽一句话。
“刚刚为什么不喊卅哥?”
童宽的表情已经告诉他了答案。
陈艾卅皱着眉说:“别怕给我找麻烦,你一点都不麻烦。”
当天晚上睡着前,陈艾卅微信上收到了童宽的一万转款。
备注是:二又三分之一次感谢。
茉莉
火车不紧不慢的规律性的铁轨声很催眠,陈艾卅周围的人都逐渐睡着了,他邻座的人直接整个身体蜷在里椅子里,对面的女孩儿已经弯腰卧躺在了男孩的腿上,男孩搂着女孩的背,他们还插着同一个耳机,前后都传来了各式各样的呼噜声,有的响得离谱,有的跟要断气了似的,陈艾卅都觉得吵闹,他睡不着,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心里的喧嚣。
两个人刚同居的那会儿,陈艾卅迷上了盆栽,总喜欢摆弄一些回来养,先是弄了一拨花,童宽说盆栽花可比鲜花难养多了,陈艾卅不信邪,可两周后自己买的月季整个都枯掉了,童宽就笑他不听大人言,陈艾卅就连人带腿地把他抱起来带进了卧室,在他耳边拈着他的腰问究竟谁是大人,童宽受不住痒,一边笑一边向陈艾卅求饶,“卅哥,卅哥别,痒得受不了了”。陈艾卅好像还记得那天窗外吹进来的一阵风,带起了窗帘,他和童宽偏偏就要挤在一张床的半边,童宽在他耳边轻轻说:“卅哥,我想亲你”,于是他们就拥在一起接吻。
每次和童宽接吻,陈艾卅都觉得他是个少年,热情中带着些羞涩,总是要陈艾卅先捉住他,他才会回应得更深一些。
已经有多久没和童宽接吻了,陈艾卅没有算过。
自己在童宽创业的这三年里,给了童宽多少支持,陈艾卅也没算过。
他记得童宽问过他,“卅哥,你要不要一起来。”
陈艾卅拒绝了,他清楚地记得和童宽说,他还是想进大公司,架构完善些。童宽听了后,非但没有不高兴,甚至还在感慨,“卅哥你真的好厉害,想要什么特别明确,我特欣赏你这点。”陈艾卅记得当时自己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现在回想来,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是童宽才对,他从来没改变过自己的想法,创业再难、再累,他都咬着牙一步步地在走。
我呢,我是不是才是他的拖累?
是我拖累你了吗,童宽。
陈艾卅打开了手机,上面的会话框大多都来自于工作,自己是在流程里的一环,微信群就特别多,后面他不得不置顶才能看到童宽和他的对话,手机已经换过了,他和童宽的聊天记录都没了,但他还记得最后那几个月的对话框里的关键词就那几个,“要加班”“晚点回来”“卅哥晚安”“你先睡”“马上就回来了”,心疼是真的,有怨气也是真的。可只要一想到童宽在最难的时候买的那份保险,就什么气都泄了,这小子,处了七年了,陈艾卅还是觉得看不透他。
他打开了童宽的微信头像,把朋友圈权限都打开了,点击进去之后,本以为一溜都会是他以前创业时候自己app的宣传内容,没想到相关的一条都没,最新一条是快一年前了,是一个柠檬草盆栽,看背景应该是在他办公室里,叶子上是湿湿润润的,盆里的土壤也很湿润,小树枝上还挂着水珠,明显是刚刚浇过水的样。配的文字是“livesteaddead”,以生换亡。
家里的那棵柠檬草是有些不太好了,陈艾卅总提要不要换一盆,但终究忘记去买新的。
陈艾卅眼眶一下就热了,差点没掉下泪来,童宽没有忘。
是他没有看到他的朋友圈,是他把童宽的好忘了。
和童宽住在一起后,陈艾卅发现他作息十分规律,即使没有课,也会早早地起来,大多数是坐在桌前摆弄他的电脑,陈艾卅只记得童宽的电脑上有很多窗口,大多数都是他也看不懂的一行一行的英文字,有的时候陈艾卅会怀疑开了这么多窗口怎么电脑还不死机,但他确实没看到过童宽的电脑卡过。
童宽的生活习惯很好,每次洗澡后都会把浴室打扫干净,有的时候连水池和马桶都要擦一遍,陈艾卅跟他说过不用这么太讲究,让他在这安心住,别想太多,童宽就告诉陈艾卅这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习惯,没有事的,之前在寝室里他也会这么做,听到这里陈艾卅皱了皱眉,之后上洗手间无论是洗手还是解手,就都会好好仔细看看水池和马桶上有没有什么残留,就是浴室的地漏,他的呕吐神经实在是不允许他接近,本来是想奔着商量的口气问童宽分工的,可童宽却和陈艾卅说,这里一应都不需要他考虑,自己会全部做掉的,陈艾卅依旧不肯,童宽就跟他开玩笑说,“卅哥,那你每周给带我三顿饭吧,行不行?”,童宽问自己的时候还带着一点不经意的俏皮,陈艾卅觉得跟摸了毛绒绒的玩偶似的,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