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能夠。」許南珩說。
縱然餓成這樣,許南珩的吃相還是挺好的,看得出來有著不錯的教養。吃了幾大塊羊腿肉後,許南珩讚不絕口,一口一句「這也太好吃了」和「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烤肉」,聽得路過的服務員都笑。
這頓飯許南珩準備付錢的,沒搶過方識攸,他還在找付款碼貼哪兒的時候,方識攸已經掃完了。主要收銀台就坐了個寫作業的小屁孩兒,二維碼貼在很有民族特色的花紋繁美的掛毯上,許南珩愣是沒發現。
「下頓我請。」出來的時候許南珩說。
「行。」方識攸沒客氣。
天已經全暗了,許南珩掏出煙盒,磕了根遞給他。方識攸接過來煙,轉而遞給他火機。
看見火機,許南珩笑了下,他們就是因為一根煙一個火機而結識。許南珩帶火了,但還是接了方識攸的火機。
他攏著火機點上煙,火機還給方識攸。
「你今晚住我這兒吧。」方識攸吸了口煙,夾下來,看著他,「天黑了,開山路危險。」
許南珩這會兒衛衣鴨舌帽,咬著菸嘴看著他,像個痞里痞氣的大學生。又因為鴨舌帽的帽檐,方識攸看不見他的眼神。
「其實我車技還可以。」許南珩的眉眼藏在帽檐陰影里,笑得沒心沒肺。
方識攸脫口而出:「其實是我不放心。」
第12章
這話說的,許南珩咬著煙,半晌沒動。
那煙尾就這麼自己在夜風裡燒著,許南珩都忘了抽兩口。
這話完全可以理解成朋友之間的關心,尤其方識攸年長几歲,且在這裡生活了將近一年。
「我……」許南珩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太詭異了,「我還是回去吧,真沒事兒,我到了給你發消息。」
許南珩抽了一口,夾下來,笑笑:「行不,方大夫,我保證小心謹慎地慢慢開。」
人行道上,馬路邊,騎三輪車的師傅哼著歌悠悠地過去。許南珩這話說得,活像是方識攸家裡有個不懂事的弟弟,非要大半夜出去玩,恨不得仨手指頭指天立誓,說哥哥你就讓我出去吧,我保證早早回來。
他還齜牙朝著方識攸笑,吊兒郎當的,更像了。
方識攸剛剛那句不放心是真心實意,約莫是這時候許南珩的話讓他幻視了不聽話的病患。
二人並排往縣醫院方向走著,方識攸蹙眉:「西藏山路經常塌方,去村莊的那條路你自己也跑過幾趟了,等天亮了回去不好嗎?」
「方大夫。」許南珩舔舔嘴唇,「我明白你是好意,但我真得回去,我今天起晚了,一堆作業沒改,明天早上有個支教崗線上會議,開會要出卷子,下周支教崗統一摸底考。」
許南珩知好歹也聽勸,譬如餐廳老闆勸他喝甜茶別喝酥油茶,譬如進縣城買墊褥那天方識攸要帶上氧氣瓶。
可一旦關係到教學,許南珩就管不了那麼多。理論上來講,海拔每提升1ooo米,氣溫就下降6攝氏度,這裡的海拔有4ooo,日落後尤其的冷。
許南珩在樹下的垃圾桶滅掉煙,冷得肩膀縮了縮,有點不敢看方識攸。
許南珩又跟著解釋:「你別多想啊,我倒是想在你這睡呢,你這醫院一看就有淋浴,我洗個澡睡覺,明兒穿你一套衣服走,回頭還能覥著臉讓你把我髒衣服塞醫院洗衣機里。但是真不成,第一次摸底考很重要,決定了這一年用什麼樣的教學方式。」
過了十字路口,方識攸才說:「那你開車慢點,出狀況了隨時聯繫我。」
「好!」許南珩笑著點頭。
走回醫院的時候是七點過一刻鐘,許南珩徑直往自己車那兒走,方識攸忽然想起件事兒,叫住他。
「許老師。」
「噯。」
「那個,」方識攸叫住之後又頓了下,「我……」
「嗯?」
「我給你買了個東西。」方識攸說完抿了抿嘴,視線有些閃躲,「算是個,禮物吧。」
許南珩詫異住了,歪頭:「啊?」
他心道這不逢年不過節,也不是自己生日,便問:「你、你給我買東西做什麼呀?是什麼呀?」
無論如何聽見有禮物還是挺開心的,以前在北京,許南珩聽說別人要送什麼禮物給自己,都會下意識地一慌——可別是來托我找我家裡辦事的。
但在方大夫這兒不存在這種情況,於是他詫異之餘還很期待。
方識攸的車也停在院子裡,他走到車旁邊,掏鑰匙開鎖,從他車副駕駛地上拎出來一個不大不小的紙箱子。
「之前去山南市區買的,一個無影檯燈。」方識攸遞給他,「你宿舍里應該只有一個白熾燈來著。」
許南珩一聽是檯燈,驚喜萬分,把帽檐又往上推了下,兩隻手抱過紙箱:「檯燈?被你這麼一說我才反應過來。」
很多時候是這樣的,進到一個環境,細枝末節注意不到。這一個禮拜都沒發現桌上少個檯燈,許南珩又說:「還得是你啊方大夫,太謝謝了。」
方識攸倒是挺淡定的,說:「沒事,上次去縣城市場的時候就該買的,啊還有這個。」
方識攸扭頭又從自己車上拿了罐咖啡:「路上喝。」
「嗯。」許南珩又道了句謝。
他大大方方的,是因為他真的拿方識攸當朋友了。許南珩很不喜歡與朋友交往的時候一筆筆帳算在腦門上,今兒他送了什麼,明兒我得還一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