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識攸轉而問他:「你呢許老師,你這樣貌,沒少上表白牆吧。」
「不知道,我挺宅的,不愛出門。」許南珩懶洋洋地說,「而且我長得……也就一般吧?」
方識攸直接笑出聲了:「可別,別謙虛了你,當初月黑風高的我攔了你,有三分是因為你帥。」
「嗬。」許南珩盯著他,「憋這麼好幾個月才說出來啊?」
方識攸扶著方向盤,「你當時不是問我嗎,說『看我也是京牌車』,七分是因為你車京牌,三分是你長得帥。」
許南珩笑了好一會兒,然後說:「行吧,我當時也是看你長得不錯才願意捎上你。」
全長三千九百公里的1o9國道,每天有無數輛車進藏出藏,每天有無數人擦肩而過向著反方向。偏偏他一個支教老師遇見了援藏醫生,那天他心情很差,他在毒障一樣的濃霧裡從京藏高拐上國道1o9,他下車抽菸,但兜里沒火機,接著方識攸走過來擦開砂輪。他將煙尾焚入火苗,橙黃色的火苗一扭一扭,他和方識攸第一次對視,看著對方的眼睛。
汽修店前的國道邊,方識攸停車下車。
高原的風自由自在,牧民們驅趕著牛羊回家,國道邊的攤販們亮起電燈泡,飛鳥啼鳴。
二人在車邊,晚星下,晚風裡,擁抱、接吻。
吻得不深,纏綿著吻了很久。最後,許南珩上車前,方識攸把初見那天的防風打火機給了他。
「下個月北京見了。」許南珩說。
「北京見。」
第42章
許南珩原路返程。
過格爾木的時候從1o9國道拐上京藏高,來的時候這段路包裹著濃霧,他當時不得不開著霧燈雙閃慢吞吞地開。今天離開,是晴朗的夜,哈達被他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為了不讓它亂飄,許南珩把它系在副駕駛的頭枕上。
這一路返程離藏,許南珩消弭了來時的所有煩惱。他感謝支教崗抽籤的時候系統把自己分到了西藏,當時支教崗會議上有幾個老師投來了憐愛的目光。
中國版圖上,任何一個省會城市到拉薩的距離都過一千公里,拉薩對西藏之外的所有人來說,都是遠的。因為遙遠所以嚮往,因為遙遠所以要鼓足勇氣才能出發,也因為太過遙遠,可能這一生都沒辦法踏足。
人們囿於生活,家庭,工作。四季更迭不是風花雪月,而是季度報表。許南珩家裡做公司,所以他知道太多人的電腦里那個專門存放工作文件的磁碟里會有一封打好的離職報告。
但離職不僅需要勇氣也需要底氣。那一夜夜永不沉眠的繁華都市,霓虹燈徹夜璀璨,炫目迷人眼,殺人不眨眼。
過茶卡服務區後,許南珩下了高,找了個地兒歇腳過夜。他到旅店後給方識攸發微信說了一聲,方識攸沒回,約莫在忙,他便切走微信,沖了個澡後隨便刷了幾個短視頻然後睡下。
他睡前刷到的最後一條視頻,有一條留言獲得了幾萬個點讚:[朋友們,這條點讚過十萬就辭職去拉薩!]
這條留言還附著一張照片,是從寫字樓落地窗向下拍的城市夜景,留言時間是23:33,這位可憐人依然在加班。
許南珩繼續出發。過了茶卡過西寧,過銀川,過朔州,過淶源。第四天,北京南六環近在眼前。
方識攸一路都在告訴他注意安全,進入北京後,許南珩給他回了個定位消息。
傍晚的時候收到了方識攸回復過來的微信,說他剛剛下手術,問他到家了沒。
東城區六百多個平方的四合院,朱紅漆的街門,兩進的。他家跨院當雜物間了,裡面存放著許南珩小時候騎的帶輔助輪的自行車,再過了月亮門,一個九十多平的院子,種了花啊菜的。
今兒許南珩回家,姨媽舅舅和二伯都過來吃飯。姨媽姨夫和他姐姐,姐姐懷裡還抱著個幼崽。一年沒回來,胖胖又胖了,池塘里的鯉魚也胖了。在廳里跟姥爺喝了一杯後,許南珩說吃得有點撐,去院兒里坐會兒。
他出來,胖胖也扭了個頭跟著出來。
他家四合院的台基挺高的,高度剛好坐著。北京晚上沒那麼多星星,許南珩回來後有點醉氧所以剛到家就睡了,睡了一下午,到晚上吃完飯,現下坐在這,精神頭還不錯。
廳里的燈光透過窗欞灑出來,樂呵的一家人,他姐姐的小孩兒剛一歲,挺好玩,家裡人逗孩子逗得開心。
倒是許南珩覺得空落落的。
「哎哎。」許南珩撥開胖胖的爪子,「這我的東西,你撓什麼呢。」
他手裡拿著方識攸給他扎的羊毛氈,胖胖想玩。
許南珩借著燈光,看看羊毛氈,又看看胖胖。說:「胖兒,這不能給你,這是你嫂子送給我的。」
胖兒滴流圓的倆眼睛望著他,帶著九分疑惑一分漫不經心。
許南珩噗地笑了,看著貓:「嫂子…有點怪哈。」
接著許南珩把羊毛氈舉到胖胖腦袋邊兒,給這倆拍了個合影,發給方識攸,也發了條朋友圈。
屋裡熱熱鬧鬧的,他總不進去也不好,坐了一小會兒就進去了。
夜裡方識攸給他打了通電話,沒人接,猜著是睡著了。從高原到平原的醉氧就是容易頭暈而且嗜睡,許南珩確實睡得早。
睡在自己長寬兩米七的大床上,嗅著高級紡織面料的床單被罩,所以舒展翻滾也不會掉下床,手指間揉搓著綿軟舒適毛茸茸的……嗯?許南珩閉著眼睛又搓了兩下。不對啊,這兒是北京,他家裡,他自己的房間,為什麼會摸到方識攸的哆啦a夢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