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书白越发坐立难安,眼神一直往小皇帝的位置瞥,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想要出言打断时,姜棠清已经开口了。
“棠清想嫁与摄政王。”
寿宴上的起哄声顿时戛然而止,姜国公那剩下的半分酒也全醒了,脸色黑如锅底,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姜棠清直直跪在地上,又重复了一遍:“棠清、想嫁与摄政王。”
底下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响,更多的目光正偷偷观察不动声色的顾弄潮。
之前当以为姜棠清想要挽回中宫之位时,他们还在为这位女子的魄力而感慨,如今听说她是想要嫁给摄政王,除了觉得她自不量力,甚至之前因她一舞而生的惊艳也散了个干净。
若是顾弄潮还拂了姜棠清的面子,那此后,“不知廉耻”这四个字,便会一直伴随着这位名动京城的才女。
姜棠清却是对自己未来会如何一点也不在意,在她看来,若是嫁不了心上人,她宁可一辈子不嫁,至于名声,可有可无。
她在一片哗然声中说道:“男子就可随意挑选妻妾,女子为何就不能大胆追求自己所爱?”
“若是能与王爷在一起,棠清就算不要名分,也未尝不可!”
姜国公气得拍案而起,指着姜棠清“你”了好半天,身体颤抖得有如中风,旁边的人连忙拉着他,场面一时失了控制,而这闹剧的另一位主角,表情从头到尾都没一丝波澜,他只是放下酒盏,站起身看向抛弃一切坦露心意的少女,不失礼仪地启唇道:“二小姐还是好好考虑下吧。”
随后不理纷嚣,带着下属离开了宴会。
姜棠清的眼中溢出一丝泪,倔强地抬着头。
顾弄潮的反应完全在言霁的预料之中,再浓烈的爱意,也无法打动顾弄潮分毫,就如天命书中断言的天煞命格,命无红鸾。
言霁感受到自己心脏生出丝丝悲凉。
离开时,言霁走到姜棠清身前,伸手将她扶起:“朕挺敬佩你。”
敢大胆地说不,敢放肆地去爱,哪怕飞蛾扑火,无疾而终。
姜棠清扭过脸闭上眼,在无人看到的角落滑落一滴眼泪:“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段书白单方面的火葬场g。
谋算五
言霁出来时,正好撞到顾弄潮登上马车即将离开,他快步走过去,喊道:“皇叔。”
顾弄潮停下来,转头看向他。
言霁站得低,得仰头看顾弄潮,月光落在他眼里,就像落进清澈见底的潭水,闪动着璀璨的波光,他抿了下唇,道:“你对姜棠清,就没有一丝动容吗?”
“动容?”顾弄潮将这个词在唇齿间品味了一遍,再用一种不解和责备的眼神看向言霁:“什么意思?”
言霁心里闷闷的:“朕只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造就了这样的你。”
顾弄潮冰冷地看着他,尔后道:“如果你从尸山血海中,背负着无数怨魂和无妄之罪活着回来,再历经长达三年的折磨,这三年里,所有人使尽办法,一遍遍在你耳边说,是你害得千万将士马革裹尸,逼迫你让你认罪,你心中,可还能尚存温情?”
言霁遍体生寒,心脏一阵阵抽痛,他低声道:“可你不是已经报仇了吗?”
“报仇?”顾弄潮轻笑一笑,“你认为这就叫报仇吗?”
他看着仿佛永远都能天真娇贵的小皇帝,眼神越来越冷:“如果,你把这看做是报复的话。”
顾弄潮放下车帘坐了进去,马夫驱车驶过,余风吹起言霁墨发飞动,他站在原地静静望着马车驶出视线,都数不清这已经是第多少次了。
一道声音突然打断言霁出神的思绪,段书白握着扇柄急匆匆追了出来,喊着:“小美人,啊不,陛下,等一下!”
言霁糟心地看了他一眼,毫不犹豫地上了停靠在旁边的銮驾。
“你听我辩解一下!”段书白心道他果然生气了,不由更加自责自己这张嘴总是不分场合口不择言,立刻翻身上马追在后面。
这反而导致言霁最后没去成飞鹤楼,只能让影一给清风回了个信,改天再约时间。
再过一条街,即将到宫门的时候,一波黑衣刺客倏地出现在官道上,马儿发出长长一声嘶鸣猛地停下,将马车撞得一阵颠簸。言霁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拨开簟卷一看,一群黑衣刺客正将他所在的銮驾围得密不透风,月光折射在刀面,森寒锋芒。
御前侍卫拦在马车前,双方一言不发,很快厮杀在一起,血水剎那间溅得到处都是,言霁正要放下簟卷时,就见街尽头追上来一人,正是段书白。
“这蠢货!”言霁咬了下唇,对贴身保护他的侍卫道:“去把段小侯爷带走。”
这几月来他经历大大小小的刺杀已不下十余起,自身生命一直被人惦记的恐慌持续久了,剩下的全化成了对幕后主使的愤怒,而最近,刺杀他的动静越来越大,甚至不分时间场合,言霁再不敢吃外面的东西,就算是宫中,每次食膳都要经过好几重检查才能入口。
这也让他知道,他已经把康乐郡主逼急了。
听说最近这段时日,王侍中即将迎娶郡主一事已闹得沸沸扬扬,就差一纸诏书下来,康乐就算沉得住,她那弟弟必然再坐不住。
言霁忍了这么久,就是等的现在,他可不能让段书白坏了他的计划。
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段书白看到了小皇帝遭人围杀的这一幕,吓得面色煞白,一紧缰绳,急速奔跑的快马猛地抬起前蹄,段书白瞪大眼,满是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