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看,摄政王府的门匾映入眼眶。
不知不觉,竟已从宣武门走回了家中。
坐在府门口昏昏欲睡的门役被动静惊醒,将门拉开一条缝往外一看,兀地吓了一跳,赶忙招呼着人出去搀扶喝得醉醺醺的王爷。
他为王府守门这么多年,还从没看过王爷哪一日像如今这般醉过。
侍从们蜂拥出了门,去扶顾弄潮,却被推开,顾弄潮鹅行鸭步地走进摄政王府,邪嵬颓靡的眉眼微抬:“去,给本王拿酒来。”
“王爷,陛下还”
扫来的视线凌冽摄人,门役瑟缩回脑袋瓜子,抿紧嘴再不敢多说。
好在吴老听到消息寻了出来,解救了瑟瑟发抖的侍从们:“王爷这是怎么了,喝成这样?”
然而一向对吴老礼待的顾弄潮,这次也并没有搭理吴老,他忍着一波波袭来的晕眩,顺着记忆中的方位,往房间走,吴老叫人去煮醒酒汤,赶紧追在顾弄潮后面,说道:“陛下还在等着王爷,王爷如此醉态,去了恐怕会吓着他。”
顾弄潮脚下一顿,转过头紧盯着吴老,半晌后哑声:“霁儿在府上?”
吴老被投来的视线惊了跳,那眼中血丝密布,眼睑赤红,隐有一股疯魔之态,就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吴老,此时也是恐大于忧,听到顾弄潮的问话,不明所以道:“是啊,陛下离了宴后,就来了王府,还叫人不要往外相告。”
陛下偷溜出宫来这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吴老像以前一样隐瞒了陛下的行踪,并将一路上有可能留下的痕迹抹消,哪知道外面此时正天翻地覆找言霁的人,正是自家王爷。
下一刻,一股风卷过吴老身边,一眨眼,面前活生生那么大一个摄政王歘一下就不见了。
望着顾弄潮脚步迅如疾风消失在拱门的背影,吴老喟叹道:“年轻人啊就是好,前一秒还醉成烂泥,这一句话的功夫,就生龙活虎了。”
顾弄潮耳边只能听到因快速奔跑呼啸吹过耳边的寒风声,以及臌胀着在胸膛内剧烈震跳的心跳声,周围尽数化为虚渺的背景,他眼前只剩下那一道越来越近的院门。
猛地推开,月光照亮的庭院内,一个身披狐裘的青年正趴在梅花下的石桌里浅眠,两三瓣嫣红花瓣落在那头乌黑柔亮的发丝间,露出一张尽态极妍的容貌。
炽热的呼吸吹拂在脸庞,两扇卷翘的眼睫被惊扰地颤动了两下,缓缓掀起,清澈透亮的眼眸倒映着正炙烈看着他的俊颜,言霁张了张嘴,一句“你回来了”还没说完,便被一股巨力扑倒。
一双有力的胳膊紧拥地护着他,天地倒转,言霁摔在松软雪地梅花瓣上,还没回过神,带着酒气的吻擒住他的唇,像是重获至宝般。
言霁从茫然地推拒,到无奈任由,窒息下闷痛的胸口剧烈起伏地呼吸冰冷的空气,言霁感觉都后背冷得有些发麻了,才好不容易被放开。
“你是不满意我让影九替我吗?”言霁嘟囔着想推开这个紧紧缠着自己的人。
而对方却哑着声音问:“你没有走?”
言霁:“去哪?”
他又道:“你没有走。”
言霁沉默后,“嗯”了一声。
顾弄潮压着欣喜若狂,用更紧的力道紧紧将人抱在怀里,再度重复:“你没有走。”
言霁笑了起来,手臂环过顾弄潮劲瘦的腰身,用玩闹的口吻道:“我从皇宫里偷了几筒烟花出来。”
“赏不了杏花,那就赏烟花吧。”
顾弄潮将头深深埋进言霁的颈窝,许久许久后,低笑着道了声:“好。”
暴动的情绪只需要轻飘飘的一个拥抱就能抚平。
只有怀中的人才是他的解咒之法。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三个番外,明天发【打哈欠】
番外一
灼热的气温似乎能将空气扭曲,一只玉白的小手轻轻攥着镇国王垂下玄黑袖袍。
小皇子稚嫩柔软的声音唤道:“皇叔。”
伫立在池畔的顾弄潮将最后一撮鱼食洒下,方才低头看了眼十一皇子,小皇子站在自己透露的阴影下仰头望着他,清浅的水眸中透着拘谨,下一刻,那只攥着他袖袍的手立刻收了回去。
侍从躬身在旁边道:“王爷,殿下的车轮在颠簸中坏了,想在府上借宿一晚。”
顾弄潮却没理会侍从,迟疑片刻,蹲下身平视面前只长到他腰间的小殿下,问道:“路途劳顿,饿了没?”
小言霁眼中闪过一抹惊奇,传闻中冷面铁腕的镇国王,此时眼中映着阳光照射下的粼粼波光,竟显得寂寥又温柔。
他不免更加拘束,父皇时常在他耳边叮嘱,不要与德昭皇后身边的人过多来往。
但言霁也有他自己的打算,光是父皇庇护,不足以让他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中活下来。
言霁知道,面前这位王爷是个能在地牢中活下来,还爬上巅峰的人。
简称,金大腿。
小小的孩子羞涩地点了点头,声音细弱蚊吶:“饿了,还好渴。”
无需顾弄潮吩咐,底下的人忙不迭去安排晚膳,临走前顾弄潮叫住仆从,说了几个解暑爽口的菜名。
他走在前面,手心中突然被塞进一双小手,纤长羽睫垂下一睹,十一皇子正仰着头冲他露出一个天真不知事的笑容。
剎那间,顾弄潮的心脏不受控地瑟缩了下,在另一个时空中,亲眼目睹过自己母妃死亡的言霁,幼年时从没露出过这样纯粹的笑容。
此时,小皇子眼中的算计明晃晃,娇嗔可爱。